直到護士長出現在門邊,正好要叫人去找趙醫生,卻發現趙醫生就在病房裏。
甚至,沒有她意料中的呼吸衰竭心跳驟停等等……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懵。
“怎麼回事?”
趙嫣按掉報警器,揮揮手讓護士長過來處理他手上的傷口,自己卻彷彿失了力氣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撫着額。
男人身上冷厲的氣息還未散去,深黑瞳仁裏透着晦暗的光,彷彿凝成線,直直射向她。
趙嫣莫名地顫了顫,沒發現自己聲音跟着軟下,“她已經走了,至少半個小時。”
陸長銘挑眉,默不作聲。
“我不知道她在哪裏。再說,陸長銘,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不是保姆。你要找人大可去叫申東,是他把你送到我這的。”
“申東沒叫你把人趕走!”
陸長銘忽然的低吼出聲,那隻手緊緊捏成拳頭,因爲太過用力,脖子上青筋暴露。
格外好看的那雙手,骨節拽緊,瞧着陰森冰冷,只透着青白顏色。
“傷口出血了……”
護士本是按着他手背針孔止血,忽的驚呼一聲,才發現那裹覆在他面前白色紗布裏,也漸漸滲出鮮紅顏色。
“陸長銘,你找死就別來我這治!”
趙嫣氣急,狠狠甩開手,“是,是我故意欺騙她離開,是我告訴她你根本不想見她。可是你自己想想。要是不讓她走,難道讓她進來,看你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我要怎麼向她解釋,你的傷我根本沒有把握!別說痊癒,就連留着你的命都難,這雙腿、這雙手,還有你被切掉的脾臟……”
“是想讓她看見你這幅鬼樣子,還是要……”
話音未落,男人冷凝的面色忽然泛青。
趙嫣怔愣了兩秒,下一刻便被突然響起的報警聲驚駭住。
護士反應迅速,“病人心率下降,血壓60!”
“就是怕這種情況!”
趙嫣狠狠唾罵了幾句,動作卻絲毫不亂,幾乎在瞬間便爬到病牀上,開始心臟按壓……
……
後來很久,陸長銘不止一次地想,她當時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來到申城,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離開。
孤身從千里之外趕來,風塵僕僕直朝醫院而來。
是不是滿懷着期待,是不是藏了許許多多的話,是不是,累積了無數對他的思念。
可後來離開時,天色漸沉、冷風乍起,她裹着一身寒涼從夜裏斑駁的樹影下漸漸行遠。
那雙原本充滿期待的雙眸,是不是早已變成失望、又或者是因着對他的憤怒和怨,而強撐着回到海城。
“心率還在下降,趙醫生這……”
“朱醫生你來替我。”
趙嫣收回手,很快解開男人腹上染血的繃帶,“傷口破裂引起的內出血,先輸血,另外準備手術室,呼叫金醫生!”
“是!”
一陣兵荒馬亂,陸長銘迷糊之間,只感覺到自己被人推着走。
這已不知是第幾次進手術室,他閉着眼,再沒了思考的力氣。
“就這麼死了,你以爲她還會記着你嗎?她現在恨你還來不及,等你不在,正好拿了你的東西帶着你的女兒嫁給其他人!”
護士站在一旁,已經是第二次使用除顫器,她們臉上都有着同樣凝重的神情。
隨即拉了拉趙嫣。
後者滿頭大汗,髮絲凌亂地貼在額上,許是精疲力盡,忽的大吼,“她明天可能還會來!!”
話落,她起身離開,正好第三次使用除顫器。
那誇張的“滴”聲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節奏的提示。
護士長長長鬆了一口氣,“有心率了!”
趙嫣大口喘氣,任憑其他人將自己拉下來,下一刻則全身脫力地跌坐在一旁。
“重新處理傷口,檢查是否有其他出血點,還有……”
她話沒說完又是一頓喘氣,想起身時,整個人都虛軟的晃了起來……
好在,有一股力道從身後傳來,正好扶在她腰間。
男人溫和的音在耳邊響起,即便沒有起伏,卻總帶着令人安心的氣息。
“去休息吧,後面的我來。”
“申醫生……”
申東挑眉,示意其他人出去,穿上衣服邊站在了手術臺前,“我已經完成了註冊手續,以後可以在醫院進行手術。”
“趙醫生可以先離開了。”
……
趙嫣實在沒了力氣,撩了撩發,才發現手指一直在發抖。
她努力扶着牆起身,視線卻還不由自主地朝手術檯看去。
申東已經接手了過去,動作嫺熟又穩定。
頭頂的燈光直直打在他臉上,只隱約能瞧見男人好看的一雙眉眼,那在明亮光線下格外靈活的一雙手,只是面上的表情都隱藏在口罩後,叫人瞧不清楚。
“剪。”
男人低聲開口,縫合結束。
“情況穩定。”
申東回頭看了一眼心率,這才鬆了口氣,“送他出去吧,二十四小時看護,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
“知道了。”
手術室門打開,申東徑直踏出,瞧見那靠着牆休息的女人。
走進,陰影便徑直罩下。
“你覺得這樣下去他還能撐多久?”
趙嫣垂眸,任憑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灑在臉上,整個人的身形都變得模糊起來。
隨即捋了捋垂落的發,揚起眼,“這是第三次急救,在有下一次,我沒把握一定能將他救回來。”
“盡力就好。”
申東卻是脫下衣服,低頭看着她,身形卻還筆直,只默不作聲地將她拉了起來,沉聲道,“你已經救活了他。”
“腹部傷口、腎臟粘連,再沒人能處理的像你一般細緻。”
趙嫣有些怔,杏眸微閃,“這是在誇我?”
“嗯哼。”
他輕輕的應,眉眼裏自有一番情緒,濃的化不開、瞧不透。而那隻落在她腕上的手,卻只稍稍用了力氣。
隨後鬆開,兩人之間始終隔着十釐米左右的距離。
“能站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