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我也會和保安聯繫派人出去,但大哥離開之後現在能派出的人手有限。那半個小時經過門口的車牌我都記了下來,一共十六輛汽車,我給你發過去……”
“再把孩子的照片給他發過去,今天兩個人穿的就是白天那身外套,很好認!”
文寧補充了句,聲音有些大。
話音落下的時候,忽然聽見樓上傳來聲音,“發照片,給誰?”
清冷的音從旁邊傳出來時,幾人都愣了愣。
林嫂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着急上前去扶蘇霓,生怕她身子虛一個沒站穩便會出大事,一邊小跑一邊問,“太太您怎麼這時候下樓了,身體好些了麼?”
“剛做好了晚餐正打算去叫您。”
“我沒事。”
蘇霓笑了笑,脣瓣仍缺些血色,但臉色較之先前已好了不少,她捋了捋發,撥開了林嫂伸過來的手。身上那厚厚的衣物裹着略顯單薄的身軀,一雙清冷的眸還平靜如水。
“淼淼身上帶了定位手錶,我叮囑過她不能摘下來。現在人應該在……”
她低下頭察看手機,纖細的手指在上頭點了幾下,又放大地圖,正要說出地點時,卻忽的停住。
“在哪啊?怎的不說話。”
文寧本就是個急性子,事關淼淼更是一刻都不能忍,沒等蘇霓開口,便着急地湊過去。
垂眸瞧見手機上的小紅點,“這裏是……”
“南郊的藏雲山,這附近應該沒有人煙,咱們家似乎也只有一棟別墅在那。”
經她這麼一提醒,其他人也都想了起來。
蘇霓忽的默不作聲,清冷的眸緊緊鎖住地圖上的那個小紅點,許久沒有說話。
“難不成,他們倆真跑那去了?可這大老遠的,兩個孩子去去那裏幹嘛。”
知道了地點,文寧顯然也鬆了一口氣,回頭細細地揣摩起來,再看着蘇霓越發冷漠的表情,心裏又是“咯噔”一下。
陸彎彎連忙拉過她,“媽,你跟那邊說說,現在的情況應該不用再派警力過去了吧。”
兩人走到一旁,文寧還時不時地往後卡,眼裏滿是焦急。
而蘇霓卻一直站在原地,眼神一點點變深,清冷的眸子裏彷彿多了一分濃郁的情緒,深不可辨。
四下格外安靜,外頭天空有如墨色一般,冷厲的風夾帶着萬傾力度,從打開的窗戶裏竄入。白日裏明媚的天氣如今變得森冷可怕,隱約似有暴風雨在雲層中醞釀。
寒冬剛過,外頭樹木不過剛剛發芽。
外婆看了看窗外,用蒼老的手握着窗把,將那些冷風都隔絕開。
手機驟然響起。
有些晦澀的聲響,距離似還有些遠。
林嫂總歸是耳尖,很快判斷出距離,“從樓上傳來的。”
“太太,是你的手機鈴聲。”
聲音不大,但在四下都安靜的屋子裏,總還算清晰能辨。
蘇霓蹙起眉,朝幾人點點頭便轉身走過去。
樓梯很長,她的步伐也很慢。身上穿着的拖鞋踏在樓梯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單薄的身軀隨後出走進房間。
她拿起,接通。
“是我。”
男人略顯喑啞的音從裏頭傳來,帶着冬日的寒涼。
“他們倆在我這。”
陸長銘總歸是惜字如金,聲音悶沉的叫人聽不太清楚,也不知是病了還是被情緒染上的沙啞,總帶着澀涼的意味。
蘇霓站在原地,有些愣住。
她耳朵裏能清楚聽見男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甚至能分辨出他的呼吸聲。
沉鬱、凝實。
她掃過房間,昏暗的燈光下是深色的薄被和清簡的設計,復古造型的雕花牀櫃和牆紙在這樣的光線下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橘色。
這裏的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如今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男人掛胡水的薄荷香,在深冷的夜裏,這樣的氣息只會更讓人感到寒冷。
她找了毛毯出來,柔聲道,“藏雲山。”
“嗯。”
陸長銘輕輕地應。
“是你叫他們過去的還是……”
他蹙了蹙眉,深濃的眉宇之間有一道溝壑,嗓音裏有些被水霧侵染過的醇啞,“自己找來的。”
似是怕蘇霓不明白,他還多加了句,“安知在網上找到地址,打車過來。六點多到的,剛吃了東西在隔壁睡下。”
“她……特意去找你?”
蘇霓輕抽了一口氣,總覺得心口梗了什麼東西,一下子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只能按
着心口坐下,重重地呼吸。
手機清晰,陸長銘自然是聽見了的,並沒有任何不耐,只聲線又不自覺沉下幾分,“說是你哭了,找我興師問罪來着。剛剛鬧了一陣到隔壁睡下,這會應該還在生悶氣。”
“我答應了她,明天一早送他們回去。今晚暫時就在這邊住下,東西很齊,什麼都有。”
男人溫溫雅雅的音從遙遠的地方傳到耳朵裏,因爲放緩了的速度而聽起來格外舒適。
有那麼一瞬間蘇霓甚至生出錯覺,彷彿兩人只不過是最尋常的夫妻,孩子不過是和爸爸一起出了趟不近不遠的門,隔天便會回來。
像是先前他帶着陸安知參加節目一樣,是個兢兢業業的新手父親,初次和孩子相處的夜裏,一遍遍給媽媽打電話,告知情況,詢問如何與孩子相處。
“如果你同意,他們倆今晚就住下了。”
最後那明顯帶着詢問的話,終於將蘇霓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沒有立刻開口,只任憑那些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在晦澀的夜裏,四周都安安靜靜的,男人的呼吸聲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
電話裏十分安靜,許久知道才隱約聽見一些細微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是女人在外頭說話的音。
蘇霓忽的輕笑出聲,“如果我不同意呢?”
她用力捏着手掌,已然握成拳頭,有那麼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涌了上來。
她覺得自己有些懵,名叫理智的東西已然漸漸行遠……
孩子去找陸長銘這件事她全然不知,更不明白這兩個孩子是怎麼知道陸長銘地址的。而很顯然,在她的姑娘去興師問罪的時候,這男人仍不曾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