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也側夜未眠,索性將這兩日落下的賬務清算了一番,一邊待在府裏養傷,一邊幫邊關和北州籌錢和糧。
四公子一去了無音訊,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她派人去探消息,還不曾有迴音。
如此,又過了三四日。
溫酒實在待不住了,一大早就帶着金兒玉露幾個去此間有酒。
剛走過長廊,迎面就碰見了謝三夫人和謝玉成。
溫酒問了聲好,便側身讓行。
“還這麼早,阿酒要去哪兒?”謝三夫人駐足問道:“昨夜外頭亂了整整一晚上,今天還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呢,你別出去了,免得又遇上什麼麻煩。”
謝玉成也跟着勸道:“是啊,這當頭亂的很,阿酒還在府裏待着吧。”
溫酒微微笑道:“我只去此間有酒看看,不往別出去,不會出事的。”
“你這孩子……”謝三夫人知道她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只能無奈的囑咐她多加小心,再多帶幾個小廝在身邊。
溫酒點頭應了,同謝三夫人說完話,天邊的朝霞便散了大半,陽光透過雲層,耀眼奪目,一點也不像風雲乍變的模樣。
她帶着一衆人去酒館,路上遇上了好幾撥搜尋的侍衛,街上行人反倒寥寥無幾。
街道兩旁的樹木被風吹得枝丫狂舞,漫天枯葉飄零,滿目蕭瑟景象。
往日繁華熱鬧一掃而空。
溫酒等人到此間有酒的時候,酒客倒是不少。
衆人低聲談論着,“這姓張的自打進了帝京城,就沒有一天消停過。”
也有人義憤填膺,拔高了音量道:“這要是謝將軍在,哪輪得到這姓張的在帝京城如此囂張?”
“輕點!輕點!”邊上的酒客連忙出聲提醒,“這外頭來來去去的都是張家軍,你說這樣的話,不是上趕着找罪受嗎?”
衆人的議論聲逐漸少了下去,最後化成一聲聲的嘆息。
溫酒邁步入內時,忽然聽見有人低聲道:“也不知道謝將軍什麼時候能回來。”
她長睫微顫,袖下的手微微收攏,心下道:
謝東風……
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溫酒在珠簾旁止步,不知道是哪個眼尖的瞧見了她,高聲道:“溫掌櫃來了!”
一衆酒客們聽到這話紛紛轉頭看來,“溫掌櫃好!”
“溫掌櫃,謝將軍可曾寄了家書回來?”
溫酒搖了搖頭,“不曾。”
衆人安靜了片刻。
許久後,纔有人開口道:“沒有也好,我聽聞兵部那邊來了好多捷報,謝將軍肯定是忙着上陣殺敵,纔沒有空閒寫家書的!”
“一定是!肯定是!”
衆人連忙附和,時不時看一下溫酒的臉色。
她只是笑笑,“應當是如此。”
溫酒難免心中不安。
再加上帝京城現下正亂着,她沒法子一心撲在賺銀子上,沒那麼忙,難免就會多想。
金兒見她這模樣,連忙開口她去看看新釀的酒,帶着下了酒窖,見了幾個新來的,這一圈下來,便幾個時辰過去了。
其餘幾個侍女生怕她閒不住,絞盡腦汁的給她找事做。
紅堂直接把此間有酒一整年的賬本都找出來了,一臉苦色的同溫酒道:“少夫人,前兩天我查賬的時候,忽然發現這賬目對不上,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您……瞧瞧?”
“怎麼會對不上呢?”玉露不解道:“這賬本明明是每個月都算清楚……”
她還沒說完就被金兒一把拽到了邊上,“紅堂說對不上,肯定是裏頭出了什麼錯,少夫人是行家,您都來都來了,就看看吧。”
一衆侍女齊齊點頭,異口同聲道:“少夫人就看看吧。”
玉露都被整蒙了:“……”
溫酒哪能不知道這些小侍女們在想什麼,有些無奈的擡了擡手,讓她們看被白布包成熊掌一般的手。
衆侍女頓時無言:“……”
金兒反應最快,見狀連忙道:“瞧我這記性!少夫人的傷還沒好呢,不能勞累,您先坐下歇歇!”
溫酒無奈而好笑的看着她。
侍女們連忙扶着她在櫃檯後頭坐下,金兒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連忙自告奮勇去清算那出了錯的賬目。
溫酒便靠在椅子上,看窗外飛葉逐風。
聽樓中酒客們說起這些天城中發生的事:
太子遇刺之後,便下落不明。
老皇帝下令嚴查,命張嶽澤負責搜查,險些將整座帝京城都翻過來了,也不曾找到半絲蹤跡。
趙豐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老皇帝病情又加重了,也不曉得是誰在傳他年輕時作孽太多,一個個子嗣都折了。
年輕的時候,少個皇子公子都沒什麼,眼看着大限將至,長女儲君皆接連出事,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今天老皇帝還拖着病體去了萬華寺祈願。
溫酒的手還不太方便,只能用指尖輕輕撥動算珠。
她低頭沉思,太子失蹤,和老皇帝被人攛掇着去萬華寺必然是有什麼聯繫的。
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事。
先前應無求把趙曦送到謝府來的時候,好像就提過寺中並不安全。
溫酒無意識的撥動算盤。
有人逆着光走了進來,伸手跟着一衆侍衛,擋住了大門。
一瞬間,所有酒客都靜若寒蟬。
“少夫人……”在旁伺候的玉露嗓音微顫。
溫酒一擡頭就看見了張嶽澤。
這刀疤臉走到她面前,笑容陰寒道:“皇上有請溫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