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極好看,又不是嚇人的怪物,我什麼要睡不着?”溫酒擡眸直視着慕容淵,滿臉理所當然的反問。
慕容淵做了好些年的西楚帝君,雖然平日裏氣度溫和,卻極少有人敢在他面前用這樣的語氣的說話。
一時之間,他都被溫酒氣笑了,“這天底下,也就只有看你見了謝珩還只看臉!”
溫酒張口便道:“我這不是沒來得及看他別的地方,就被劉公公催着進宮了麼?”
“你還挺不願意來是吧?”慕容淵笑意淡去,眸色卻越發沉了。
溫酒剛要應聲,就被安後一個眼神制止了。
安景輕咳了兩聲,柔聲勸道:“玖玖在外頭隨性慣了,對這皇族的規矩不甚瞭解,這兩年身子又不好,總是記得這個忘了那個,帝君莫要怪罪她。”
慕容淵握住了安景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以示安撫。
溫酒在邊上站着,不由得開口道:“他陪嫁了很多銀票……”她說着,眼睛忽然亮了,“人財兩得這種好事,同天上掉餡餅差不多,不要的是傻子。”
慕容淵聞言,一口老血梗在了喉間,想訓她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
堂堂西楚嫡公主,旁的什麼事都記不住,眼裏只能看到金銀之物,打比方也知曉天上掉餡餅一類,莫不是生來就是爲了讓他夭壽的?
溫酒半點沒感覺到西楚帝君的心思變化。
安後卻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握住慕容淵馬上要抽回的手,啞聲道:“國師說她、她如今這樣,也是從前吃了太多的苦,遭了許多罪,如今什麼都不甚關心,若是真能忘記以往的苦痛,從此過得開開心心,本宮倒寧願她傻一些。”
“朕瞧她一點也不傻。”慕容淵凝眸看着溫酒,不氣也不惱了,語調溫和卻無端的讓人背後發涼,“玖玖,父皇由着你裝瘋賣傻虛耗了三年之久,不是爲了等謝珩到此帶你回大晏的。你以爲你裝成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朕就會把你隨隨便便扔到大晏和親?”
溫酒垂頭看地,掩去了眸中所有神色,溫吞吞的回道:“兒臣……不知道父皇在說什麼。”
她說着話,心下很是驚詫:
我以前竟然還有過這麼縝密的籌謀?
怎麼裝着裝着還真忘了個乾乾淨淨,真是虧大發了!
“你休想!”慕容淵壓根不信她的話,沉聲道:“你是我西楚的嫡公主,生於皇室尊貴無比,睥睨萬民,便應當擔起你與生俱來的責任,爲西楚百姓謀福祉,護國之安寧,不可在兒女私情耗費心神。”
這一番話說得相當冠冕堂皇,溫酒聽得有些耳鳴,不由得擡眸道:“我聽聞父皇當年爲了娶母后,不惜在大戰得勝之時退兵百里,同當時明顯勢弱的大晏休戰,定下兩國交好之約,這就是您說的不可在兒女私情上耗費心神?”
慕容淵一時無言以對。
安後不由得低聲提醒道:“玖玖,不可放肆。”
“旁人欺我記性不好也就罷了,父皇怎地也如此?”溫酒袖下的手輕輕摩挲着,語氣裏也帶了幾分小小的不滿。
慕容淵再次:“……”
西楚帝君心下這般琢磨着,看着自家裝瘋賣傻矇騙了所有人的八殿下,眸色變了又變,忽然沉聲道:“你若是真喜歡謝珩,趁這段時日他在你府中將他殺了,讓國師幫你把他做成傀儡,以後日日留在你身邊,對你言聽計從,豈不是更好?”
溫酒身形微僵,面上血色瞬間褪了大半。
方纔還句句都懟的西楚帝君沒法接話的人兒,此刻上下牙關都在輕顫,一言難發。
“帝君……”安後見狀,不由得開口插了一句。
慕容淵微微擡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繼續同溫酒道:“這幾年大晏獨大,將周遭列國都打了個遍,難保不會對西楚起意。朕念你一片癡情,今日便給你個兩全之法。”
還不等溫酒開口。
慕容淵便繼續道:“只要你設法讓謝珩獻上大晏與我西楚合成一國,這個駙馬朕就認了,到時候列國臣服天下一統,朕百年之後,傳位於你,他亦可與你同享天下。”
溫酒沉默了許久。
慕容淵也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沒有出聲催促。
過了好一會兒。
溫酒纔開口道:“父皇還是讓國師把兒臣做成傀儡吧。”
“你說什麼?”西楚帝君等了許久,就等來這麼一句,頓時愕然無比。
“父皇剛纔說的話太多了,兒臣沒記住……”溫酒滿臉誠懇道:“國師老是說他做的傀儡都比兒臣記性好,那就兒臣做成傀儡算了,父皇記得同國師說一聲,讓他動手的時候輕些,兒臣怕疼。”
慕容淵氣的頭疼,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眉心。
殿內靜謐了好一會兒。
安後纔開口,柔聲勸他。
西楚帝君面色漸漸好轉,卻從袖中取出一塊血玉鳳凰令來,扔給溫酒,“今日慕容念流放出京,路上發生任何事都由你全權處置。”
溫酒接住了鳳凰令,剛要開口說這事她不會,便聽慕容淵道:“這事你辦好了,朕就對謝珩在你府中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辦砸了,你回城之際,便是九千鳳衛圍殺謝珩之時。”
溫酒眸色微變,握住鳳凰令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
“朕知道你從前是什麼樣的人。”慕容淵眸色如墨的看着她,像是將她這個人完全看透一般,語調微沉道:“哪怕你再不想當西楚的八殿下,你身上也流着慕容氏的血,這次且放手去做,讓父皇看看你究竟有幾斤幾兩。”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無迴旋的餘地。
溫酒手握鳳凰令,頷首施禮,“兒臣遵旨。”
說完,她轉身離去。
“玖玖,小心啊。”安後溫聲喊了一聲。
溫酒腳步微頓,卻沒回頭,徑直離去了。
出了殿門,她便迎着陽光亮出血色鳳凰令,朝迎面而來的禁軍統領道:“調鳳衛三百,隨本宮爲三皇姐送行。”
迎面的禁軍統領和侍衛們都驚了驚:
八殿下不是神志不清嗎?
怎麼才一晚上不見,連能調用帝君鳳衛的鳳凰令都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