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萬金被容生一口咬住了手腕,驚得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血液被人吸食的感覺太過令人毛骨悚然,他石化了片刻,忍不住開口道:“喂……你吸夠了沒有啊?你還不打算停下來了吧?本公子是個大活人,你還打算就這樣把我生吃了不成?”
偌大個石洞原本寂靜悄然的很,四公子這一開口,立馬回聲陣陣,把他自己耳朵震得夠嗆。
容生耳邊嗡嗡作響,不由得鬆開脣齒,擡頭看向謝萬金。
四公子手腕上的牙印深可見骨,疼的倒吸了好幾口冷氣。
他捂着傷口連忙往後退去,乍一看容生,不由得萬分詫異道:“你、你的眼睛……怎麼又變成黑色的了?”
容生嗓音微涼的反問道:“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問本座這種問題?”
因爲剛剛吸食過鮮血的緣故,他蒼白的薄脣沾了些許血色,妖異至極,又美得驚心動魄。
洞中昏暗,只有不遠處的蠟燭火光微弱的籠罩着這一處,越發的顯得這人猶如幽暗之中的妖魅一般。
謝萬金手腕上疼的厲害,又被容生看得背後發涼,不由得尬笑了兩聲,“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不想說也不妨的。”
容生沒有再理會他,手握着捆着謝萬金的銀絲,開始閉目調息。
謝萬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容生脣上多了那抹血色之後,他好像有了一點點的鮮活氣。
這廝平日裏就神神祕祕來無影去無蹤的,身邊除了夜離那個同他一樣奇奇怪怪的小師妹之外,連個能近身的人都沒有,列國都有傳言說西楚這個國師時常同死人待在一處,身上陰氣極重,還有人說他本來就是半死不活的怪胎,是得了西楚前任國師以祕術加身才活到了現在。
謝萬金本來是不信這種亂七八糟的傳言的,連他家長兄這樣風流俊俏疼弟弟的美男子,都傳言說晏皇嗜血好殺戮喫人不吐骨頭,可見傳言同那話本里編的戲目一般不靠譜。
可容生吸了他那麼多血,搞得他現下兩眼昏花,站都有些站不住,不由得懷疑起這人是不是練了什麼邪門歪道的武功,要用別人的血來增進武功或者療傷什麼吧?
那就糟了。
他這麼個活了二十多年還是個童男子的罕見人,今日豈不是送上門給容生做了大補藥。
謝萬金偷偷環顧四周,琢磨怎麼從這人手底下溜走。
一直閉目調息的容生卻好似察覺到了他在想什麼一般,忽然開口道:“想跑?”
“哪能啊?”謝萬金心裏暗罵着“容生你到底是什麼妖物”一邊笑着同他道:“本公子都同你這麼熟了,怎麼會同那些無知的外人一般見了你就想跑。”
容生冷笑了一聲,對謝四公子睜着眼睛說瞎話把自己都給騙過去了的本事表示不屑。
謝萬金鬆開捂着牙印的手,把那帶血的手腕往容身面前一遞,從容就義一般開口道:“容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是來找小五的,你告訴我小五現下在何處……這血你隨便喝!”
容生緩緩睜開了雙眼,嗓音微涼道:“你當本座很願意喝你的血嗎?”
“不管是很願意還是一點點願意,你方纔都喝得挺歡的。”
謝萬金想也不想就回了這麼一句。
若是旁人,嚇都要嚇得肝膽俱裂了。
偏生謝萬金在自家三哥身邊凍了好幾年,這會子愣是沒覺得有什麼,只是衣領處露出的那異一截脖子感覺有些有些涼,他甚至忽然有點想三哥。
要是三哥在,哪用得着他在這裏跟容生用自己的血來換小五的下落。
容生眸色沉沉的看着謝萬金許久,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咳咳……那什麼……”謝萬金終於想起了自己這會兒小命都在人家手上拽着,不得不稍稍放低了姿態,“好好好,國師大人不願意喝也不想喝,都怪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您渴了的時候撞上來,都是我的錯成不成?”
也虧得四公子這些年哄哥哥寵弟弟,練就了一身收放自如的好本事,剛好在容生面前能用上。
國師大人活了這麼些,是真的沒見過敢在他面前貧嘴的,一時無言。
謝萬金見他不說話,十分自然而然的蹬鼻子上臉了,他低聲哄道:“那有勞您再多喝兩口,然後告訴我小五在哪唄?”
容生的目光落在他鮮血淋漓的手腕上,眸色越發幽暗,冷聲道:“死了。”
“容生。”謝萬金喊了他一聲,忽然正色道:“你可以拿任何事開玩笑,唯獨不能這樣說我弟弟。”
容生看着他異常認真的眼眸,思緒卻忽然有些飄忽。
他當初假扮謝琦混入謝家之前,曾派人查探謝家衆人的底細,得知謝家的這位四公子自小養尊處優,最是吊兒郎當沒個正行,從不願意喫虧,也吃不了苦,受不了半點疼。
可就是這麼個受不了半點疼的人,現在擼着膀子遞到他面前說“只要你把小五的下落告知於我,血你儘管喝。”
真是可笑。
容生忽然覺得這世上的人與事真是離奇的很。
明明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絝公子,卻不妒旁人才華橫溢,也從來不與旁人論高低,一心朝着兄友弟恭的路子走,這麼多年無論旁人在背後怎麼拿他同兩個名揚天下的兄長比較,他愣是一點也沒走偏道。
饒是他這樣生來便見慣了世間黑暗與殘酷的人,都不得不承認謝家這些個人好像同這俗世紛擾的家家戶戶都不太一樣。
謝瑜……同他以前見過的人都不同。
容生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
偏偏謝萬金在一旁不知死活的催,“國師大人?容生!你說話呀!你把我家小五藏哪去了?現下西楚都城都亂成一鍋粥了,我家小五又不會武功,要是出點什麼事連自保都難。咱兩有什麼仇什麼怨,等這亂子過去了再坐下來好好算,你別把我那連拳頭都不知道怎麼掄的弟弟扯進來!”
四公子平日就比旁人話多些,這心裏一急,話就越說越多,頗有些停不下來的架勢。
容生實在是受不了他這煩人勁兒,冷聲開口道:“走了。”
這次還是兩個字。
不過這“走了”和“死了”的意思可完全不同。
謝萬金鬆了一口氣,不由得追問道:“他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