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冷,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頭熊。
若是帝京城那些狐朋狗友瞧見他如今這模樣,還真不一定認得出來。
他雖是身嬌體弱的貴公子,但是比重傷又一身毛病的容生來說,顯然好多了。
當然這也跟四公子心大有關。
他被刺殺之後,心中也沒什麼懼怕之意,剛醒過來的時候光顧着擔心容生的小命了。
等想起來這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謝萬金想了好久沒琢磨明白,才問容生一句,“那些人非要對我們下死手,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
“你問我?”容生擡手,自己給自己腿上施針,他好似感覺不到疼一般,還有餘力聽謝萬金說話。
都說醫人者不自醫,但是這話在容生身上全然不適用。
謝萬金在邊上扶着容生坐着,看到那些針插下去都覺得疼,沒看下去,直接別過了頭。
他想了想,這大概是因爲容生更擅長用毒,而且他又不醫治別人,治治自己怎麼了?
應該的!
容生怎麼也沒想到謝萬金上一刻還在問刺客的事,下一瞬思緒就飄到了天邊。
他輕咳了一聲,瞬間拉回了謝萬金飄遠了的思緒。
“怎麼了?”四公子低頭看着容生的手,“是不是扎偏了?”
“沒扎偏。”容生微微皺眉,又在自己腿上下了一針,語氣卻依舊淡淡的:“烏州是完顏氏的地界,你說是什麼仇什麼怨?”
謝萬金想了想,忍不住道:“那也沒必要殺本公子吧?我又沒怎麼他們?這四海列國誰不知道我是個沾兄長光享富貴的閒散侯爺?”
四公子說完之後,立馬又回過神來,“不過,我家兄長和他們豈止是深仇大恨……不拿我開刀纔怪!”
大金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俯首稱臣的,就長兄和三哥和完顏氏之間的那些事,國仇家恨,沒人會真的忘記。
原先也不過是表面太平而已。
先前倒是聽說有前朝餘孽在這一帶出沒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個人做賊心虛把他當成眼中釘了。
容生側目看他,一時沒說話。
謝萬金默默地閉了嘴,思忖良多。
這次,好像還真是他連累了容生啊。
他心裏想着:回帝京的時候,一定要和長兄三哥好好的訴訴苦,乾脆把這些早存異心的人全滅了得了。
敢讓本公子受這樣的罪,簡直不可饒恕!
容生見他安安靜靜的,就凝神施針,腿斷了,疼痛感卻還在,饒是他這樣疼慣了的人,也出了一頭的冷汗。
但是他從不喊疼,只咬牙忍着。
謝萬金光是在邊上看着都覺得疼,忍不住道:“疼你就喊出來,這裏又沒認識你的人,不會有損國師大人的威名的。”
容生咬牙道:“你是鬼嗎?”
謝萬金頓時:“……”
他忽然發現容生一旦毒舌起來,自個兒都有些不是對手。
四公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汪”了一聲,不緊不慢道:“我暫時還不想當鬼,但是勉強可以准許你把我當一會兒狗,看到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那種。”
謝萬金湊過去看他,微微挑眉道:“別死撐着了,要面子不要命也不是你這樣的。”
“我手還沒斷。”容生忽然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了這麼一句。
四公子有些不解,“什麼?”
“你再嘮叨,我就點你啞穴。”容生說這話的時候,頗爲些威脅的意思。
謝萬金知趣得很,立馬就閉嘴了。
就容生現在這樣,若是隻有點了他啞穴的力氣,解不開可怎麼好?
到時候受罪的還是他。
四公子就這麼扶着容生,靜靜的等了個把時辰。
容生到底傷重不能久坐,謝萬金等他收了銀針就扶他躺下了,“容兄,你眯一會兒,我出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容生“嗯”了一聲,就閉上了雙眼。
謝萬金握住容生的手搓了搓手,等到搓得有些熱乎了才幫他塞進毯子,轉身出去了。
就在他走出帳篷的一瞬間,容生忽然睜開了雙眼。
他成日這麼躺着,哪怕傷的再重,覺再多,也是睡不着的。
四公子雖然臉皮極厚,但是如今落了難,藉助在普通牧民家中也不好意思天天白喫白住,白日裏除了照顧他之外,就幫着一起喂牛羊,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湊巧了還給阿富爾的母羊接生過小羊仔,昨日回帳篷的時候,有頭羊一路跟着他跑了回來。
容生坐在帳篷裏,聽見謝萬金笑着同那頭羊說:“雖然你在羊羣裏算是個美人兒,但是咱們真的不合適啊。”
阿富爾和珠兒佳兄妹聽了哈哈大笑。
饒是容生動彈不得,數日來神色鬱郁,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揚。
謝四是個天生的人間歡喜客。
無論到了何處,都能活得開心自在。
四公子來了此處沒幾天,就把住在邊上的牧民都混熟了,不單是珠兒佳看見他的時候會臉紅,邊上牧民家中的少女也時不時來送些喫的。
雪停的時候,少女們還會邀他去圍着火爐跳舞。
他們唱着最歡快的曲,好似人間沒有憂愁,全是歡喜。
太陽出來的時候,謝萬金會帶他出去嗮太陽,一路上總有人會過來笑着問好。
太陽……
容生想到這裏,忍不住往帳篷外看了一眼。
恰好這時候謝萬金匆匆走了回來,朝他笑道:“今日陽光極好,我帶你出去曬一曬。”
四公子說着,擡手就把容生抱了起來,而後微微一頓,“容兄,你最近是不是都沒喫飽,又瘦了啊。”
容生近來腿腳不便,洗漱穿衣都靠謝萬金幫着,連小解都要他扶着,難免有些不方便,能少一次便少一次,便儘量少喫。
哪知謝萬金抱他的次數多了,徒手都能稱重,說他瘦了。
容生沒說話。
四公子抱着他往外走的時候,垂眸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怎麼,還不好意思了?你我是什麼關係,用得着不好意思嗎?”
他原本只想取笑容生。
哪知容生微微挑眉,凝眸看他,正色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我到底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