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二百三十九章信陵坊的鄰人
    雖說葉安秦慕慕已經訂婚,並且宣佈了婚期,但秦慕慕依舊不能在葉安的府宅中居住下去。

    畢竟沒有從要嫁的人家出嫁的道理。

    葉安知道秦慕慕這幾天很不開心,甚至是悲傷的。

    畢竟女子出嫁父母不在,親朋好友不在,越是臨近婚期,她便越能感覺到在這世上的孤獨寂寞。

    而在這個時候,小皇帝彷彿是爲了慶祝自己身體好了,也爲了展示給外臣看,以臘八節爲名在瓊林苑舉行了飲宴,邀請了正五品以上的朝臣以及宗室勳貴子參加。

    太后劉娥也藉此機會下詔東京城的誥命夫人們也一併參與,只是飲宴之地不在一起,但相隔不遠,這目的實在是太清楚了。

    雖說是打着給誥命家的子女聯姻的名頭,可大多數人都知道,這其實就是年節之前的一次封賞。

    宮中的小黃門如同灑出的豆子,涌出宮城前往各家通報,而葉安這位新晉的雲中郡侯赫然在列。

    葉安是在鄰居葛善書家收到消息的,古人的鄰里關係要遠比後世更爲親切些,大多數人對鄰人都是極爲友好的態度。

    “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是真真切切的友好關係,只要相處的好了,甚至能超過一些親朋好友。

    葛善書行三,鄰人說他命硬,剋死了兩位兄長。

    於是葉安便親切的稱呼他爲“葛三叔”他是個獨居的中年大叔,宅子是祖傳的宅子,聽說早年間是一位富家子弟,因爲父親嗜賭如命,輸掉了萬貫家財。

    葛三叔自己從小便是仗着家中殷實,讀了幾年的私塾便不在讀書,因“急公好義”整日在市井之中結交閒人,於是便成爲有名的遊俠兒。

    但母親病故之後,父親便愈發肆無忌憚,葛家日漸破敗,待其幡然醒悟卻爲時已晚,父親死後家中便沒有幾樣之前的東西,唯有一座空空的大宅院棲身。

    信陵坊中多是東京城的土著,有些甚至是從後周傳承下來的富貴人家,但大多家道中落,靠一兩個鋪面苦苦支撐。

    看似光鮮的外表之下,卻都是衰敗之感,這些人家大多被東京城裏的中人給盯上,就等着他們撐不住把祖宅買了。

    而從街坊四鄰的話中,葉安知曉這些中人的背後大多是勳貴宗室。

    看來這些人早已在大宋的祖宗之法下失去了入仕爲官,或是殺敵建功的雄心壯志,成爲一心經營,斂財暴富的商人。

    但信陵坊的居民們也不傻,他們知道這些中人都是覬覦祖宅的“白日賊”,對他們從來沒有好臉色,但架不住時有錢財窘迫的困境,這時便需要週轉了。

    利錢借貸在被逼無奈之下出現,這一帶有名的“錢頭子”便是葛三叔,他既是信陵坊的主事,各家的紅白事他都會幫忙,又是負責與借貸中人打交道的“錢頭子”。

    “錢頭子”不是借貸給別人的,而是負責調劑借貸關係的人,哪家的錢暫時還不上,便由他出面說項,請放貸中人款項幾日,催促借貸之人早日還錢。

    因爲葛三叔的急公好義,又因他爲人正派,多照拂信陵坊的鄰人,便被鄰人推舉爲信陵坊的坊吏,雖說不是官身,但好歹也是衙門承認的小吏,有了一貫錢的月俸還有些貼補,日子逐漸便好了起來。

    葉安這位開國侯到了信陵坊,葛三叔便幾次登門拜訪,奈何葉安在資善堂中忙的團團轉,幾次未曾尋得。

    這幾日閒暇,葉安便本着睦鄰友好的態度,親自帶了些伴禮去了葛三叔家。

    好傢伙,整片枯黃的爬山虎在房上鋪蓋着,沒有幾十年的時間長不出這樣的氣派,待過了寒冬便能再度變綠。

    葛三叔的國字臉上滿是受寵若驚。

    堂堂的開國侯爵,居然親自登門,這可算是不小的敬重,趕緊上前請進門內,又對石桌旁哭哭啼啼的女子嚷嚷道:“張寡婦,你便莫要哭嚎了,咱們信陵坊的大貴人來了,速速家去!”

    女子的哭嚎聲戛然而止,看着一身短襟常服的葉安帶着疑惑:“這便是雲中郡侯?!”

    葉安微微苦笑,自己已經習慣了短襟,但在別人眼中,短襟便是平頭百姓穿的,稍有體面的人哪個不是穿着對襟開衫的。

    看着怯生生躲在母親身後的孩子,葉安叉手道:“張家大嫂有禮了。”

    瞧見葉安年輕的模樣,這女子居然走上前來,在葉安面前微微一禮,萬福道:“小婦見過雲中郡侯,奴家便在街柳樹下,侯爺若是無事可來家中坐坐…………”

    葛三叔大怒:“腌臢的婦人!怎生就敢響晴白日做起暗門子的生意來……糟蹋自己便算了,糟蹋了侯爺豈不是作孽的事!小心佛爺收了你!”

    葉安呆滯的站在原地,葛三叔不說自己還不知道,這………張寡婦居然是在“攬客”?

    但葛三叔說完便低聲道:“侯爺莫要怪罪她,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在這世道上不容易,奈何那死鬼還留下了倆個孩子,雖說還有一處宅院,但終究是養活不了自己和那倆個討債的,前些日子借了福壽錢,今日佛家便要來收債了。”

    葉安見慣了世態炎涼,在瞧見張寡婦看着孩子寵溺的眼神,便知道這個寡婦的不容易,長嘆一聲道:“大嫂這般艱難了,何必苦守這宅子?不如賣去尋個便宜的地方住下,一心教子說不得還能…………”

    “休想!呸!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豈能知曉我等心中的東西?!這宅院是他們老張家留下的祖宅,是我孩兒的傳承,是命根子,誰也動不得!”

    一聽葉安讓她賣宅子,這女人便如同瘋魔一般衝着葉安張牙舞爪,臉上的猙獰如同挖去了她的“心頭肉”。

    葛三叔一邊攔下張寡婦一邊向葉安解釋道:“侯爺,這祖宅是萬萬不能動的,誰家的祖宅賣了去,那便是對不起祖宗的大罪過。”

    “嗚嗚……我不活了,賣了祖宅便是死了也不得好死,哪有臉見我家那死鬼,哪有臉見張家的祖宗們呦!”

    大抵是自己沒有傳承的緣故吧…………對待這樣的事情用後人的理性來思考問題本來就是個錯誤。

    葉安尷尬的攙扶起張氏道:“那便請葛三叔好生說項,再請人家寬限幾日。”

    見葉安這般開口,張寡婦也不哭不鬧,邊上的葛三叔卻苦笑道:“侯爺您是不知道,這好佛家已經寬限兩次了,這次卻是早早的放出話來,請了“肉山佛”前來討要,要麼還錢,要麼抵身子…………”

    “大相國寺放的福壽錢?”

    “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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