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五百四十九章餛飩攤上的不速之客
    葉安並不喜歡這種敬畏的感覺,人的敬畏往往是來自於“暴力”,或是能看見的,或是看不見的。

    他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暴力的地方,但在別人的竊竊私語中葉安卻能感受到四周食客在逐漸的適應他的存在。

    漸漸的甚至有人向他提出了些許問題,這便是大宋的環境,百姓只要覺得官員沒有太大的架子,多少還是敢同官員說話的,與後世史籍中記載的上下尊卑如同鴻溝一般的狀況判若雲泥。

    “葉侯,西羌人厲害嗎?”

    “自然是厲害的。”

    “党項人厲害嗎?”

    “比西羌人厲害!”

    “咱們的邊州軍兵呢?”

    葉安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回答他的話,葛善書已經臉黑的開始攆人了:“說的都是些什麼渾話?國朝的大軍鎮壓了西羌人的叛亂,擊潰了党項大軍,自然是比党項人和西羌人都厲害的!喫完了便快些走,沒瞧見後面還有人等着你的座嗎?”

    葛善書的鮮肉餛飩已經成爲信陵坊的一塊招牌,上至高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沒有不知曉他的攤位的,但誰都能在他的攤位前有一席之地,只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原本葛善書是給葉安以及秦慕慕留下一個帶着屏風的雅座,但後來葉安主動讓他撤掉,畢竟來此用餐的人不在少數,攤位越來越大,座位越來越多,連馮拯那個老饕餮都來了,自己還留着屏風雅座實不合適。

    信陵坊的住家,店家們都在宣揚範雍的本事,反倒是對葉安的功勞儘量淡化,於是乎東京城中的風氣也受到了影響,只不過龐大的城池並不能依靠一個小小的信陵坊便能改變口風。

    有人刻意散播了那段來自西北的歌謠:“西北有葉郎,用兵如鋒芒,西羌亂兵至,喪膽皆逃亡!”

    餛飩攤前一羣孩子蹦蹦跳跳的唱着歌謠,如同一陣風兒似得飛快跑過,葉安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知道有人不希望自己消停,但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朝堂之中的態度還不清楚,畢竟有人希望自己成爲文官的一杆大旗,有人則希望自己息事寧人,安分守己的做好分內之事。

    至於劉娥的態度,葉安卻深深的忌憚那個深宮中的女人,她最聰明的地方便在於沒有表明任何態度。

    雖然大軍歸朝需要受到隆重的接待,但現在的冷處理卻有很多借口,比如司天監一句“吉日,吉時枉過,不宜祭祖祭天!”便沒有人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強行要求天家來接受大軍的凱旋。

    萬一再出什麼事,一句“有違天道”的責任便足以把人被壓死,便是官家和聖人都要遵守的禮制,誰又敢放肆呢?

    就是看清了朝堂的紛爭,葉安纔不願攙和其中,眼下的朝堂除了那些“超級大佬”之外,其他人怕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東京城中的百姓其實最是純潔和無辜,因爲消息的滯後性以及閉塞性,他們所知道的消息都是經過認爲加工和處理的,甚至有人刻意引導的。

    朝堂之中的官員們也有些不知真相,但文人的天性便是自覺自己瞭解了“真理”,也大喜“志同道合之士”,站隊之風由此而來,由此而甚!

    連宋庠和宋祁這對天聖二年的“雙狀元”也在爲了某些勢力而搖旗吶喊,可見現在的朝堂已經成了什麼模樣。

    葉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餛飩,小心的加了點辣椒麪進去,再放了些胡椒麪和一點點醬油,頓時海碗中的顏色煞是惹人。

    餛飩好喫,但葉安卻在剛剛嚐了一口之後,便無法下口。

    身穿燕居服的老者從葛善書那裏接過了餛飩,擺了擺手便自己端着大碗走了過來,放下碗勺撩起寬大的前擺,一雙精巧的銀勾掛起大袖,便在葉安面前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

    葛善書瞧見老人的氣度也不敢說什麼,倒是葉安擡頭看了一眼便苦笑道:“魏國公好興致,這般年紀還能喫上如此大碗的餛飩,可見魏國公不豫之傳聞實乃虛言也!”

    “莫要說那麼多,快些喫免得耽誤瞭如此珍饈美饌!”

    馮拯伸手拿過葉安擺在桌面上的小竹筒,倒入了鮮紅的辣椒麪之後,又放了一點胡椒,剝開蒜瓣便是一口一個,看的葉安目瞪口呆。

    白色的骨湯,鮮美的餛飩,兩者相配便是絕妙,葉安一勺勺的喫着,眼睛卻盯着馮拯在看,好傢伙老頭倒是能喫,呼呼嚕嚕的喫完連湯都不放過。

    喝了個底朝天后放下大粗碗長嘆一聲:“爽快!”說完便盯着葉安看,也不說話就是直勾勾的盯着。

    葉安無奈的加快速度,撇去上面浮着的辣椒喝完骨湯之後,放下碗勺衝着葛三叔叫道:“再來二兩!”

    葛善書有些猶豫,還是還是給葉安加了餛飩和湯,這才小心退去。

    “年輕氣盛是好事,可食不宜過飽,一大早喫下這些久坐愈發寬體了哦!”

    葉安看了看馮拯的大肚子無奈的苦笑道:“魏國公所言極是!”

    “錢惟演要回來了……”

    葉安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這算不得什麼大事,眼下的朝堂上劉娥佔據主動,調回外放的錢惟演並非不可能。

    “你就不擔心錢惟演再次苛責與你?”

    葉安笑着搖頭道:“錢公乃是個知進退的人,長生非是他的利益所在,自然不擔心被其針對,倒是朝臣們該忌憚些纔是,畢竟聖人之名如日中天,欲扶外戚…………”

    “你這是打算獨善其身?”

    “爲何不呢?”

    葉安當然知道馮拯此行的目的,想要讓自己站出來成爲某些人的助力,那可不行!剛回到東京城沒幾天,葉安可不會傻到再攪合進朝堂中。

    眼下的朝局瞬息萬變,剛剛還有用的人瞬間便會被人棄之如敝履。

    在桌上放下十枚大錢,葉安衝着葛善書叫了聲:“三叔,走了啊!”

    說完便起身壓低聲音對馮拯道:“其實錢公回朝也並非壞事,最少王欽若對聖人來說已經可有可無,至於曹樞密,恐不得善終啊!”

    馮拯猛然一驚,好奇的看向葉安道:“這是爲何?身居樞密使,環州之亂平定,党項人被擊潰,曹利用可是有功勞的。”

    葉安笑着搖了搖頭:“連小子都知曉曹樞密的品性,您還不瞭解他?居功自傲恐有災禍。”

    馮拯微微皺眉,回想起曹利用的性子微微點頭道:“最近幾日卻是見他放肆了些,但武將向來如此,不拘小節到也情有可原……”

    “嗯……聖人會這麼看嗎?”

    葉安說完便走,留下背影讓馮拯目瞪口呆,他一直認爲葉安缺少在朝堂中的歷練,在雲波詭譎的朝堂中恐怕難以立柱腳跟,但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當真是讓馮拯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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