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七百一十八章大宋的朝堂
    劉娥坐在趙禎左後方的御座上,隔着珠簾觀察其他朝臣們的反應,她可不在意殿中孫奭與薛奎之間的爭論,貼射法的不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但孫奭的態度卻是有些讓人玩味。

    若是說他不爲東南茶場以及三姓茶商的利益,劉娥是萬萬不信的,他孫家,楊家,杜家三家幾乎就是東南茶商的大頭。

    其他茶商根本就是他們麾下的聽事,只要這三家發話,那東南茶商就會望風而動,根本就不敢有任何違逆,即便是朝廷旨意也可陰奉陽違,權當自己不知曉是如何?!

    藍繼宗站在邊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眼下的劉娥渾身上下散發着冰冷的氣息,自從自己把從陳琳那裏聽到的消息告訴娘娘後,娘娘便開始惡其爲人。

    孫奭好歹也是一代大儒,怎生能爲一己私利詆譭朝廷稅法?!

    但藍繼宗畢竟是身爲宦官,在他眼中不正常的事情,在朝臣們眼中便在正常不過,自己的仕途早晚是要走到頭的,尤其是孫奭這種有了極大名聲的人,但自家家族的利益卻是要延續下去的不是?

    許多人都知道,孫奭之所以如此孤注一擲,乃是因爲他要致仕了………這時候許多朝臣都不願站出來反對孫奭,原因很簡單,誰沒有致仕的那一天?

    文臣心中那種自私狹隘的思想不能說人人都有,但一部分人還是存在的,心中想着“誒,老人家都要致仕了,給他留下一些東西也未嘗不可嘛……”

    一旦有了這樣的態度,剩下的也就是冷眼旁觀,一般人還真不是孫奭的對手,想要在朝堂上辯論過他,怕是沒有些功底是不行的。

    但就在這時候,薛奎出班了,這老人家乃是從益州調任回來的,其在益州,爲政務求寬簡,治理的是井井有條,勘磨爲上上,乃是一位實打實的能臣幹吏。

    回來就被擢爲龍圖閣直學士、權三司公事,可以說在三司除了範雍這位三司使之外,便是薛奎說的算。

    而範雍對薛奎又是相當器重,三司之事多有交付,大有自己離開便舉薦他爲三司使的意思。

    這一次範雍沒有出頭“貼射法”,反而是薛奎出班對奏,顯然是爲了樹立起薛奎的威信,同時讓他在官家和聖人面前露臉。

    “薛奎不才,今日倒要反問孫翰林一句,既然公以知曉貼射法諸多不便,不知孫翰林可知曉折變法的不足?!”

    好一招反客爲主,上來便讓孫奭面對一個兩難的選擇,貼射法之所以取代折變法,就是因爲折變法更加不堪,其中的問題更多。

    孫奭卻道:“折變法雖有不妥,但卻能查漏補缺,即便茶稅有誤,也可追繳回來,而貼射法卻是難差詳細,被人侵吞甚多啊!”

    “那爲何孫翰林不求完善貼射法,而要一意廢除,諸公皆知貼射法利國之稅,百姓卻會被“茶商”侵榨,實乃是茶商之惡也!國朝當以峻法懲治奸商,以護國法!”

    薛奎把“茶商”與“奸商”兩個字咬的很重,顯然是爲了點明問題所在,也讓孫奭在朝堂之上大爲難堪。

    百官也是驚訝於薛奎的膽量,他可完全沒必要這般的得罪孫奭啊!畢竟孫奭要致仕了,可他的影響還在,又是文道上的大儒,只需要幾句話便能讓你薛奎的名聲被文人所惡。

    但薛奎並不在意,他也是真宗朝的老人,也是監察御史入仕,累遷殿中侍御史,最是見不得孫奭這種打着爲國爲民的名頭,行一己之私。

    “正因貼射法舊有遺漏,才致使茶商從中漁利百姓,如此不該廢除嗎?何況貼射法實行之後,國朝茶稅驟減,此乃大患!折變法雖不如貼射法,但足以保證茶稅不減!”

    孫奭說的義正言辭,朝中衆人也是頗爲信服,但薛奎大怒,他身爲權三司公事自然知曉其中的問題所在。

    面色不善的看向孫奭道:“貼射法之所以使得國朝茶稅驟減,那是因爲東南茶商從中漁利!貼射法之後,虛估之弊不復存在,原落入東南大茶商腰包的茶利本應又迴流國庫纔是!但爲何茶稅驟減?實乃奸商也以貼射爲名,強買茶葉販賣,侵奪國朝之利稅!”

    葉安在殿中瞪大眼睛,沒想到薛奎居然從三司的賬面上查出了問題所在,這個人不簡單啊!

    果然孫奭被薛奎的一番話堵得咬口無言,而薛奎乘勝追擊道:“官家當派茶稅監前往東南茶場覈查稅務民情,如此便可查出是誰在背後侵奪朝廷茶稅,也可還百姓一個公道!”

    這就是殺人誅心了,文武百官沒人願意站在薛奎這邊,一旦朝廷派人去往東南茶場監察稅務,必定會牽扯出一大幫人,何況此事收益的不光是東南茶場,還有一部分京官。

    說的難聽點便是牽扯甚廣,沒人願意沾邊。

    趙禎有些不知所措,他認爲薛奎說的是對的,但看朝臣們的反應有些奇怪,而邊上的大娘娘一直沒有開口。

    朝政看似簡單,但卻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自己的一個決策很可能影響一方百姓,更有可能影響朝廷的稅賦。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劉娥終於開口道:“折變法,貼射法各有利弊,既兩法不全,暫且不論誰是誰非,孫卿、薛卿皆是爲國着想,更是不必這般針鋒相對…………”

    劉娥說着說着便看向王曾與呂夷簡,隨即道:“不知兩位相公如何看?”

    這就是在和稀泥,當然也把問題交給了相公,呂夷簡這樣的老臣豈能不知用意?看了一眼珠簾後便出班道:“聖人明鑑,兩法皆有不足,不如重修,至於眼下如何當以三司爲重!”

    王曾知曉呂夷簡是在學着劉娥做和事老,微微不滿的出班道:“呂相公此言差矣,貼射法優於折變法衆人皆知,既知曉不足,那便依薛龍圖之諫,派遣茶稅監前往東南茶場坐鎮便是!至於茶稅法倒是確實該重新修繕。”

    葉安笑了笑,現在便能看出,王曾與呂夷簡又開始不對付了,呂夷簡想要做和事老,以拉攏孫奭,但王曾看重的則是薛奎,看似是稅法的問題,最後又變成了政治問題。

    好傢伙這就是大宋的朝堂啊!

    一羣朝臣各有心思,隨着王曾與呂夷簡之間的矛盾出現,朝臣們也開始各自發表自己的觀點,再也不復之前的沉默寡言。

    唯有葉安依舊如同標槍一般站在殿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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