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五十八章“正”與“邪”
    對於范仲淹這種士大夫來說,白蓮社這種蠱惑人心動盪社會的存在就是大宋王朝的毒瘤,必須早日割掉才能免除大患。

    說來也是諷刺,封建社會的士大夫居然是最反對邪教組織的,白蓮社看重民心,而士大夫更加看重民心。

    對於他們來說,老百姓就是一個國家的基礎,甚至於國家的強大與否可以直接與人口掛鉤。

    在士大夫眼中,百姓就是國家的財富,人越多,可以開墾的土地便越多,開墾的土地越多便能養活越多的百姓,如此良性循環之下,王朝便越富庶。

    王朝越富庶,他們才能體現出他們的價值與抱負!

    但接下來呢?必然是貪腐開始出現,各種剝削,壓榨,亂政,層出不窮,將一個強盛健康的王朝變成體弱多病的廢物。

    貧富差距過大,百姓活不下去,農民起義便會率先爆發,給這個衰敗的王朝狠狠一擊重創。

    而那些被壓制許久的外敵開始將眼光飄向了中原王朝,內外交困之下,中原王朝終於在風雨飄搖中大廈傾覆。

    又恰恰在這個時候,又會涌現出許多的能人出來,文人墨客也會發出“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類的無限的感慨。

    每當漢家經歷脫胎換骨的陣痛時,總有非凡人物出現,或是改朝換代,或是成爲歷史的罪人,漢家的罪人。

    但誰也不會記得,這個悲劇的循環就是自稱文人、儒者的士大夫集團所一手造成的,他們一邊追求誰的穩定,同時又在破壞社會的穩定。

    一邊期望王朝進入繁盛時期,又在繁盛時期到來時拼命的去作死。

    葉安甚至不知道在漢家文明的傳承中這些文人士大夫是不是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也或許正是因爲他們的存在,才使得漢家文明經歷一輪又一輪的傳承而一直延續。

    漢家文明從來都是一條線性的傳承方式,國這個概念並不適用於漢家,這個文明只有朝代的更替,卻沒有國家更替的概念。

    隨着范仲淹這個安撫使的下令,白蓮社再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宿州城的百姓、商戶、災民們發現,利東糧鋪居然開始平價發賣糧食了。

    價錢雖然沒有降低到災情之前,但一斗米也不過糶錢三十文,雖有些貴但尋常百姓都是喫得起的,災民也非身無分文,總是能拿出些錢財,並且現在能糶三十文,以後說不得還會更便宜。

    那些其他的糧鋪頓時措手不及,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利東糧鋪降價之後,自己家的糧食怕是再難以高價賣出。

    降價是他們的唯一選擇,市場上的糧鋪在這個時候要麼便一起進退,要麼便一家獨大,可惜唯一能一家獨大的利東糧鋪已經被葉安與范仲淹拿捏的死死的。

    官倉的糧食范仲淹並沒有退回,而是繼續放在利東糧鋪中發賣,見葉安不解隨即笑道:“三十文的價格已經足夠高了,咱們就這般發賣,不漲也不降,很快便會有更多的糧食。”

    一開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轉念一想葉安便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不降價並不是范仲淹冷血無情,而是爲了讓更多糧食出現在宿州,三十文一斗的糧價已經給大量囤積糧食的商人留下了足夠的利潤空間。

    范仲淹理所當然的請葉安做伐,派遣普惠商號的人從東京城收購糧食運來宿州城中販賣,葉安原本是不同意的,但范仲淹卻道:“你以爲老夫是想給你普惠商號以好處?不過是順帶手罷了,只要你普惠商號收購糧食運往宿州,這便是第一筆北方的糧食運往南方,且只要你普惠商號賺到錢,那天下商賈有多少不是趨之若鶩的?”

    這是將普惠商號當作領頭羊了,葉安無奈苦笑:“範公說的是,只要普惠商號在東京城中大肆購買糧食往宿州運,消息很快便會天下皆知,到時來的糧食只會越來越多!”

    范仲淹混跡官場多年,對人性的拿捏還是有的,能在大宋將官職做到如此地位的人也絕不迂腐,千萬不要將要後世資料中記載的人與真實的歷史人物套在一起,溫文爾雅是沒錯,可也有手段高明的謀劃和狡猾的計謀,看似不溫不火的冬烘先生,也有怒氣勃發,行雷霆手段的時候。

    葉安吃了很多次虧,現在才明白過來,文臣並不一定是刻板印象中的文臣,也有奸佞,貪財,好色,等等諸多的缺陷,同樣也有家國大義的內心獨白,這些文臣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且集正邪混於一身的存在啊!

    宿州城的糧價終於穩定下來了,百姓們在獲得平價糧食之後,葉安便立刻讓張謙派出衙役當街喊話,將要安撫使范仲淹的功勞擺在了第一位,同時宣佈朝廷體恤百姓之苦,還會從東京城調來大量的糧食。

    這時候最憤怒的恐怕便是白蓮社了,葉安帶人喬裝打扮去了一趟娘娘廟,結果還沒到核心地帶便聽見白蓮社的信衆憤怒聲討宿州知州。

    原本已經初具規模的白蓮社現在卻面臨着大量信衆流失局面。

    人們彷彿已經習慣了白蓮社的存在,在官府不管用的時候跑去信白蓮社,在官府做實事的時候便又回到了朝廷的統治之下。

    葉安心滿意足的離開,他得出一個結論,只要社會穩定,白蓮社那套蠱惑人心的說辭便顯得蒼白無力。

    但他卻忘了,白蓮社最擅長的便是製造恐慌,並且散播恐懼,另外,白蓮社的教義有着很深的洗腦作用,百姓是回到了朝廷的統治之下,可一部分人並沒有放棄他們對白蓮社的信仰。

    在他們看來,只要朝廷不禁白蓮社,那就可以隨便去信,何況白蓮社是打着佛教外衣的結社,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所宣揚的教義也是修持功法,在家修行而已。

    看上去范仲淹與葉安平息了白蓮社,但實際上白蓮社卻在暗中壯大,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迎接彌勒降世”,而如何迎接彌勒降世呢?那就是屠滅舊佛,讓出神位以迎接新佛降世。

    “前有雙林樹下當來解脫善慧大士乃我社之祖,後有冀州沙門法慶,爲“新佛”其曰:殺一人者爲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爲十住菩薩,屠滅寺舍,斬戮僧尼,焚燒經像,如此乃迎彌勒降世之法!”

    娘娘廟的大殿中,方林月口中的“德師”坐在蓮花寶座上雙手結印,寶相莊嚴,但其口中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臺下的信衆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極度亢奮,臉頰漲的通紅,口中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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