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二百六十一章老成謀國
    初春的早朝最是難受,一場倒春寒把剛剛來臨的春意席捲一空,就連乞丐都知道這場倒春寒的厲害,早已躲進了開封、祥符倆縣臨時設立的草棚中,雖說不能抵擋寒意,可避避風也是極好的,最少不會死人。陲

    每年冬天汴梁城中都會拉出去不少面帶詭異笑容的凍僵屍體,今年也不例外,只不過開春之後便少了些。

    那些夜宿娼門的漢子都不願離開,就算被昨夜的雲雨過後的婦人驅趕,也不肯冒着冷氣回家,原本熱鬧的東京城大街上空無一人,但隨着報時頭陀嘶啞的聲音響起,大街上便逐漸出現一輛輛掛着白底黑字燈籠的牛馬車,很快便匯聚成一條火龍。

    有些官員家的侍者匆匆起身去喚老爺,卻被一聲呵斥給驅趕,低品的官員知曉,今日的早朝與他們無關,甚至是去都不能去。

    好水川戰敗的消息傳遍了東京城,使得翹首期待的朝堂上下悲憤的無以復加,就算百姓都是怒其不爭的唾罵韓琦,夏竦與範雍,尤其是韓琦這個主戰派,更是被罵的親眷不敢出門。

    低品官員誰會去湊這種熱鬧,朝堂之上怕是又要見到天子震怒的模樣了,這是大宋的有一次戰敗,算上三川寨的那場小敗,大宋已經連戰連敗了三次,都是事不過三,也不知是不是如此。

    信陵坊的雲中郡侯府同樣也派出了自家的牛車,葉安揣着湯婆子,披着裴承文送來的熊皮襖子便上了牛車,鐵牛吆喝一聲大青牛便一步一步的向待漏院而去。

    四個明亮的燈籠將葉安的身份凸顯出來,冠軍大將軍,天章閣直學士,中奉大夫,雲中郡侯,每一個都是顯貴無兩的榮耀,卻使得周圍的車駕避之不及。陲

    在這東京城中就沒有人願意同葉安親近,即便是他的功績以到了封王都不爲過的地步,即便他待人和善,即便他與天家親厚……

    在朝堂上混到今天地位的大多是明白人,知道官家並不會把葉安派遣到西北,要不然就不會是曹儀坐鎮鎮戎軍了,直到現在大宋在好水川損失慘重,官家也沒有任何調用葉安前往西北的打算,誰都清楚的事只是沒人願意點破。

    至於根本原因朝堂上的人精當然知曉,甘涼在西北的勢力太大,已經像是第二個折家……不,已經超越了折家!

    這對朝廷來說很不利,但卻也沒有辦法,如今的葉家在甘涼已尾大不掉,動之則朝廷受損,還有可能引得甘涼震動,稅收大減,不動則日益壯大,待今後再想觸碰更可能會有心無力。

    雖說他葉安沒有自立之心,又是漢家男兒,可誰知他的子孫後代會不會?

    就像折家一樣,朝廷對摺家的防備從來都沒鬆懈過,府州的軍餉、糧秣甚至是甲冑軍械一直都被朝廷死死的捏在手裏。

    可甘涼不一樣,涼州府的鐵甲,兵刃是出了名的精作之物,至於西烈軍與懷遠軍的軍紀和戰力都是無人知曉的,因爲從未有過其他邊軍與之合作擊敵的事蹟。陲

    到了宣德門下葉安便下車,順便將熊皮襖子給脫下,讓鐵牛在等候的地方進車休息,在東京城沒有多少朋友,鐵牛早已被他當作自家人看待,天寒地凍的豈能讓他挨凍?

    一身絳紫朝服穿在身上,緊了緊寬大的玉帶,將要一頭從腰間抻出再掖好便進入待漏院,這裏再也不是沒有他位置的地方,相反葉安來了之後便立刻有內侍上前引路,在一個較好的位置上讓他歇息,順便送來了鮮美的羊湯供其驅寒。

    進了待漏院其實就算是進了皇城,皇城之中有中樞兩府,亦有國史院、門下省等機構,崇文院、祕閣也在不遠處。

    無論參朝還是上班,待漏院中皆是人滿爲患,可能是想讓朝臣們感受艱辛,亦或是憶苦思甜,皇城的待漏院非常的寒顫,即便是不少朝臣上疏官家,說待漏院內的房門都以搖搖欲墜,門口的門檻都以破爛,可趙禎並沒有修繕的打算,或許這是對朝臣們經常勸誡他要勤勉節儉,剋扣宮中用度的報復……

    呂夷簡比葉安來的還要早,已經坐在上首吸溜吸溜的喝着羊湯,不時用筷子撈出一塊被泡軟的餅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雖說動作緩慢,但擡頭時的眼神卻亮的嚇人,瞧見葉安來了便招了招手讓他坐到自己的身旁。

    葉安不會拒絕這種客套,從內侍手中接過羊湯便坐了過去,學着呂夷簡的模樣啜飲着屬於自己的一份美味。

    “你今日怎麼不避諱了?”呂夷簡一口乾完最後一點羊湯,將嘴裏的渣滓吐在手帕上這纔開口詢問。陲

    葉安笑了笑,將要湯餅嚥下道:“出了這麼大的是,避諱不了,再避諱恐怕就有人說我尸位素餐了。”

    呂夷簡併不糊塗,看了看邊上的神情落寞的陳執中道:“往日裏自誇有韜略的人,現在卻是這幅德性!難當大任……官家豈能將樞密之事託付與他!”

    陳執中乃是同知樞密院事,與王德用這位樞密使一同制定了西北的軍事計劃和方針,眼下好水川大敗,他們有難以推卸的責任,雖說韓琦擔下了用兵不當,輕敵冒進的罪名,可樞密院作爲準許他用兵的所在,也是難辭其咎,而葉安並沒有在待漏院中看到王德用,看來這位老臣已經先行一步入宮請罪了。

    呂夷簡又指了指邊上抱着羊湯玩命喫喝的中年人道:“體量安撫使王堯臣你知曉的,剛剛從西北趕回來,一路上人困馬乏卻不敢停歇,千里路用了不到十天便趕來了,可憐整個人都脫了相,原本丰神俊逸的一個人,生生老了十歲。”

    葉安大喫一驚,王堯臣他自然認識,可以說是大宋少有具備戰略眼光的文臣,赴任西北之前特意奏請趙禎免關中租賦二年,以安民心同心禦敵,是個眼界高遠的文臣。

    “西北勞苦,也難怪我沒認出來。”說完便向看過來的王堯臣舉了舉碗,誰知對方卻哼了一聲,扭頭繼續幹飯。

    “我哪得罪他了?”陲

    瞧見葉安的一臉無辜,呂夷簡苦笑道:“他在西北時去信甘涼,向裴承文討要懷遠軍助陣……”

    “無有官家旨意,西烈軍,懷遠軍不可輕動,樞密院……”

    呂夷簡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葉安,把他看的極爲不舒坦才道:“你告訴老夫,是如何讓王德用頂住重壓也不願出具文書調用甘涼之兵的?”

    葉安表情真誠的回答道:“無他,事實爾!甘涼穩固則李元昊不敢縱深南下,若他敢攻伐渭州,甚至兵犯涇州,那便是西夏覆滅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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