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二百八十五章不同的智慧
    陳琳如同枯木一般坐在地上,就算被幾個小內侍擡起來放在了木板上擡走也是毫不在意。

    自從他被人押到御藥院的時候他便心死了,也徹底失望了,官家乃是天子金口玉言,豈料竟也有食言的時候,並且還是對自己這個忠心耿耿侍奉趙家多年的家僕。

    不過好歹官家也算是能來看自己一眼,這對於已經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待上許久的陳琳來說實是一件好事,最少他能暫時離開這裏。

    淨室之中,暖鍋子被放在桌面,陳彤剛準備在邊上佈菜就被趙禎揮手給阻止:“不需你來,暖鍋子喫的就是這個意境,朕同葉安喫的時候他就從不爲朕佈菜,倒是會取些好酒來助興。”

    陳彤麻利的給趙禎倒上酒水,用眼神詢問後見他點頭便也給陳琳倒上了一杯,做完這一切後便如同老僧入定般的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動作。

    趙禎盯着對面的陳琳看了一會,這個如枯木一般的老人已經到了油枯燈盡的時候,御藥院的老供奉有什麼手段他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凡是進入這裏的人,就沒有不口吐真言出來的。

    “你好歹也是朕的大伴,自真宗朝便侍奉朕之左右,如今這把年紀還要受這罪孽……嗯,朕還是很好奇你這般忠於國朝,忠於天家,爲何最後選擇背叛朕?還是因爲他葉安背叛朕!”

    是的,直到現在趙禎還是不服,作爲大宋的官家,他想不通葉安比他強的優勢在哪裏,爲何所有人都在幫助他,之前京兆府傳來的消息趙禎根本就不信。

    葉安不可能在長安城外,在定邊軍的重重包圍下從容而退,其中必定是另有原因。

    可惜,杜衍留身奏事時將李康乾的祕奏遞了上來,第一次趙禎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或許自己真的有所錯漏,以至於小看了他葉安。

    這段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思索這個問題,最終認定,葉安能夠從容返回西北,最大的原因乃是利益所在!朝堂上與他利益相關的人太多了,自己用這些人本就是一手昏招,他葉安豈有不走脫的道理?

    對面的陳琳並沒有說話,而是仔細的品嚐着杯中美酒,看着眼前沸騰的湯鍋從容的涮着羊肉,擡眼瞧見了趙禎冰冷的眼神,隨即苦澀一笑道:“官家,難道您就沒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

    “奇怪他葉安的腳跟到底在何處?哦,對了,還有他娘子秦慕慕的,老奴十幾年前便奉劉太后之命查過這兩人,可惜終究無所得,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是機緣巧合之下出現的,但最終無論如何也查不出此二人的出處,這纔是最爲怪異之所在!”

    隨着陳琳的話,趙禎的好奇心立刻被帶了起來,這也是一直困擾他的問題,當初藍繼宗還沒死的時候他就問過,可惜藍繼宗並沒有回答自己,現在陳琳開始鬆口,這讓趙禎立刻有了探究的心思。

    “這二人一個是文武雙全的幹成之士,一個是才貌雙全的絕世佳人,當年出現在國朝時難道彰獻太后自始至終從未查到過真相?”

    老陳琳渾濁的雙眼盯着筷子上的羊肉看了半天,直至它由紅轉白後蘸上蘸料送入口中才享受的閉上眼睛道:“回稟官家,自葉安獻上土豆與地瓜二物後,彰獻太后便命奴婢追查其出處,此子常說自己乃是隱世大族之中,可翻遍史書官家覺得有哪個隱世大族不是掉腦袋的存在?又有那個隱世大族敢讓子孫後代昭昭若此?”

    “葉安尋了玄誠子爲腳跟,有他在便算是給了葉安出身……”

    “官家想當然了!”

    陳琳此時也毫無顧忌,飲上一口酒道:“玄誠子算什麼?只要天家想要的真相,誰又能瞞得住?秦慕慕與葉安乃是出自一處,這是老奴多年來在雲中郡侯府中得到的真相,也只有這唯一的線索,至於其他便再也沒有半點,倒是有一點老奴可以肯定,彰獻太后一定知曉此二人的出身,因秦慕慕入宮與太后祕奏某事後,太后便再也未提及半點關於她和葉安的出身之事。”

    趙禎驚奇的摸了摸下巴:“到底是何事以至於太后臨時都不肯吐露出來?”

    陳琳搖了搖頭:“沒人知曉,只是……只是此子的才學與我大宋格格不入,而秦慕慕的性情與國朝女子也是大爲不同,他們家自有家承,國朝世家能比!”

    趙禎忽然笑了笑,看向陳琳道:“你在侯府待了這麼多年,既然留不下他,那總該告訴朕他們與常人不同在何處,朕知曉的你便莫要說了,徒增煩惱。”

    “智慧……他們和宋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智慧,這種智慧無處不在,爲人、處事、說話、眼光、籌謀、創造等等諸多所在,他們皆能比別人做的更智慧,也就是這種智慧讓他們看上去平易近人又高人一等,也是這種智慧讓他們有了區別與我等的認知。”

    “他們?”趙禎非常在意陳琳話語中的這個詞。

    “就是他們,若要讓老奴區別葉侯夫妻二人與這天下的區別,老奴唯有覺得將他們劃歸一類纔算的上是中肯評價,或許他們的子嗣也會成爲他們中之一。”

    不等趙禎開口,陳琳的眼神漂浮着回憶道:“這對夫妻看待常人就是那麼的不同,官家,您知曉嗎?他葉安能同身份低賤的夜香郎閒扯,有一次瞧見夜香郎的手有傷口,還特意讓他清洗乾淨再包紮好才讓他從侯府離開,並叮囑他萬萬不可再帶着傷口做事,以免外邪入體。奴婢瞧見了,葉安給他的那塊帕子乃是上好的蜀錦,爲的就是擔心他半路上扔掉。”

    “哼!這便是他的放肆,對低賤之人與對尊貴之人毫無二致,失了禮法!”

    老陳琳笑了笑,他哪裏能不知曉這是官家心中的不服不忿,也知曉這是官家的自尊心在作祟。

    本以爲自己是被葉安區別對待的皇帝,以爲他能心甘情願的與自己交好,並且表現的平易近人以示恩澤,可實際上葉安不過是把他當作最爲尋常的人來看待罷了。

    現在被揭露出來,這讓他這個高高在上統御天下的帝王產生了極大的落差,瞧瞧趙禎那雙手,已經憤怒的開始顫抖,嗯,這就對了,葉安說的沒錯,自古以來帝王無論原先多麼仁慈,一旦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就會變成暴虐的猛獸,眼下的官家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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