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三百六十五章可以看到的恐懼
    葉安並沒有打算空口白牙的嚇唬王拱辰,事實上作爲一個文官,一個御史,這貨可以說是對政治頗爲精通,對構陷也有技巧,可對兵事的敏感卻遠不及其他文臣。

    如果把他換做夏竦,或是范仲淹,亦或是韓琦中的任何一個,恐怕都不會在自己面前說出如此威脅的話來。

    所以葉安在離開後便讓裴承文帶着王拱辰這位大宋都御史中丞在河西多轉轉,多看看,尤其是在政治制度以及軍事上多看看。

    不指望他學,只是換一種形式的威脅而已。

    原本以爲王拱辰前來自己需要好好同他進行政治博弈之類的手段,可誰曾想居然是個二愣子!

    作爲使者太過想當然,把所謂的“忠君愛國”口號拿出來當作利器使用,就算葉安自己想要“忠君愛國”,也不可能犧牲整個河西的利益。

    上來便要自己接收東京交鈔,還等價兌換,這就已經不是搶劫那麼簡單了,而是打算在東京交鈔必死的情況下還拉上河西交鈔一起死!

    多年的努力和謀劃怎能毀於一旦?葉安絕不可能用河西的經濟與未來扶持大宋!

    如果說來的是夏竦,范仲淹等人,真心誠意的請自己幫助大宋渡過難關,幫着東京交鈔渡過這次信任危機,那就不同了,就算利用河西的金銀來對大宋的交鈔進行支援也無所謂。

    無非就是折損些錢財,亦或是援助大量銅錢以達到穩定物價的作用……但最終好處還是河西的。

    怎麼都好說,可前提是好好說話,而不是各種威脅都用上,最後還提出同歸於盡的條件來。

    可惜來的是王拱辰。

    御史一旦當慣了,平常就會不自覺的對別人吹毛求疵,個人的道德品質就會出現問題,不是說道德敗壞,而是他會有意無意的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點的角度來命令別人,彷彿別人不聽他的話就是在逆天行事……

    這種人非常可怕,你順着他,他會覺得理所當然,你逆着他,那他便會認爲你違反天道,違揹人倫。

    因此上,葉安沒有順着他,也沒有逆着他,而是選擇更加簡單粗暴的威脅他。

    既然要威脅,那就必須是全面的,徹底的,毫不留情的,不給其餘地的,於是裴承文便帶領這貨在涼州城參觀了三天。

    第一天王拱辰不情不願,第二天他開始變得急切,等到了第三天這貨便徹底被震驚到麻木了。

    因爲第一天裴承文待他參觀了涼州城的工廠和商業發展,第二天帶着他參觀了涼州城的各職能部門,也就是完全有別於大宋的官衙體系。

    至於第三天則是完全爲了滿足王拱辰的“好奇心”,爲此狄青親自到場率領鐵騎營來了一次裝甲衝鋒,讓他最爲直觀的感受西北鐵騎的強大,當然也少不了火器方面的威懾。

    河西的火槍已經能進行旋轉裝填閉鎖,只不過所謂的旋轉不是那種成熟的後拉式旋轉閉鎖,而是一根金屬桿連接火藥倉的旋轉閉鎖方式。

    金屬桿豎起的時候,火槍後部的火藥倉也跟着豎起,往裏裝填紙殼定裝藥或是直接裝填火藥後,再在火藥倉前面放上彈丸,放下金屬桿,火藥倉閉合,此時再放下密封用的機括,便能依靠撞錘擊發。

    河西火器司的匠人們已經克服了最大的難關氣密性問題,這主要依賴於河西的水力機牀工藝的進步,以及傳統的榫卯結構。

    鐵器也是能用榫卯結構的,只要精度足夠,便能極大的解決氣密性問題,火槍的威力自然也就更大。

    河西鐵器司乃是諸多產業的基礎,爲此葉安投入了最大的人力物力,收穫也是相當豐富,水力機牀中不光有車牀,還有銑牀、磨牀、鑽牀、刨牀、插牀、鏜牀。

    幾乎後世工業所需的基本車牀河西現在都掌握了,再加上水力驅動,調節快慢等技術的成形,對於這個時代來說的“高精度”已經算不得難事。

    這也纔有了眼下的後裝旋轉閉鎖火槍,並且被以干支紀年所命名爲“癸未年式火槍”或者叫“癸未火槍”。

    這種火槍的擊發速度已經很快了,再加上專業的訓練和科學的射擊隊形,那有效發射非常壯觀,三排士兵輪換裝填,待發,速度之快,簡直如同海量不斷侵襲。

    所以在看了一次之後,王拱辰便渾渾噩噩的離開,走的時候嘴巴里還唸唸有詞:“國朝火器頹廢若斯!”

    三日之後王拱辰便知道這是葉安對他發出的最後警告,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說的,這時候還賴着不走已然沒有意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在河西看到的一切奏報給官家。

    所以從打算離開的那一天開始,葉安以及涼州城上下就沒有瞧見王拱辰,他不是在倌驛中就是在車中,用回憶不斷的勾勒出涼州府現在的模樣,並且悄然讓僕從趕着馬車在涼州城亂轉。

    他只看到了涼州府,河西還有更多的地方沒有看到,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涼州府的制度來完善整個河西的模樣。

    真正見識過河西的人不多,但能如他一樣事無鉅細的記錄,分析的人便更少了。

    王拱辰雖然是個讓人厭惡的御史,可有些時候他的小聰明真的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御史之後,更是有着獨特的眼光。

    他或許不是范仲淹那種改革派,也不是杜衍、韓琦那種支持改革的人,但他絕對是一個知曉利害和危險的人。

    尤是在涼州城中看到這裏的制度,軍備,完全不同於大宋且是一種更爲高效的管理方式後,他便知道雙方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現在的他已經明白,若是朝廷對河西動手,無論是在經濟上還是在兵事上大宋都難以碾壓這裏,並且還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得不償失的事可不能做,就像現在對李元昊用兵一樣,河西或許還能牽制住李元昊,至少現在的河西在名義上還是屬於大宋的一部分。

    如果把河西逼的太緊,如果河西與黨項勾結……王拱辰不敢再想下去。

    一個府州已經夠大宋頭疼的了,現在又多了個河西,並且發展之快令人瞠目結舌,馬車中的王拱辰回憶起在涼州城大街小巷看到的標語。

    那些所謂的“復我華夏”“收復故地”“山河依舊”的辭藻看着像是對党項,遼朝的口誅筆伐,可若是放在國朝的身上……

    王拱辰不敢想下去,單單是那些讀書孩童的眼神看着都讓人覺着肝顫。

    回頭從車窗內看了一眼高大氣派的涼州府城牆,王拱辰並沒有同四周的路人一樣臉上充滿希望,而是覺得一股子涼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這個看似是屬於漢家,屬於大宋的河西已經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說什麼前無古人後來者的話沒有任何意義,王拱辰只知道這條路與大宋截然不同,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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