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顧修雲自己都沒有發現，心神意志正在緩緩凝縮，就像是水霧凝結成了水滴，水滴又漸漸化冰。
終於，痛苦達到了極致。
心神意志一個躍變，凝聚成堅韌的冰石，每一顆冰沙都透着閃閃光芒。
意志如冰……這是煉意境中期的狀態。
短短一百八十年，從毫無根基到煉意境中期，如果傳出去，恐怕會讓無數人目瞪口呆。
但它卻真實的發生了。
如果說當年因果業力纏身，只是煉意境的初入門檻。
這一百八十年，就是真正的極致折磨，時刻維持清醒狀態，抵擋無盡痛苦。
試問，有幾個人能做到？
顧修雲做到了。
因爲他經歷了太多磨難——從天命族的桎梏開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長離四宗、天機遺脈、因果業力、妖神界域……這個世界從未善待過他，但他卻靠着一顆堅韌的心，硬生生走了出來。
長生，對天外世界的生靈而言，也許只是埋頭苦修。
而對顧修雲來說，那是一世又一世的渴望，積累到惜命公子這一世，才終於得到機緣。
得來不易，纔會更珍惜。
“我的痛苦……減弱了？”
處於崩潰邊緣的顧修雲，忽然發覺身體一鬆，從心神意志到每一處血肉，都充斥着舒服的感覺。
“不，不是痛苦減弱，而是我的心神意志蛻變了。”
“對了，是煉意。”
“上四境中，第二境煉意，便是磨礪心神意志，歸藏三篇中曾記載：命運規則達到一定層次，心神意志便不會再增長，因爲已經達到極限，想要繼續提升，只能依靠外力，磨鍊心神。”
“赤鱗老鬼對我的折磨，不正是煉意？”
顧修雲維持着巔峯發狂的表象，心神漸漸冷靜。
心神意志的蛻變，令他的意志力量暴漲了一大截，他甚至有種感覺，自己已經可以嘗試着突破尊者境初期，將武道肉身提升至一重境，乃至二重境。
當然，現在不是突破的時候。
尊者境初期也好，二重境三重境也罷，在赤鱗老祖面前，都是螻蟻。
“一百八十年了，赤鱗老鬼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不想要我的性命，否則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將我斬滅，又怎麼可能一次次耗費神力，幫我恢復肉身、魂念？”
“他想讓我心神崩潰，變成行屍走肉，可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一具行屍走肉，根本施展不了天機祕術。”
顧修雲心中暗暗思索。
一百多年來，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每次念頭都一閃而過，極致的痛苦，讓他難以冷靜思考。
“三年時間，足夠走另一條路線，但他沒有去做，說明他很清楚乾字簽在哪裏……兵器架，肯定是在兵器架上。”
“而且，他還沒有拿到手……否則哪有心思在這裏折磨我？”
念頭閃動間。
顧修雲漸漸明悟，赤鱗老祖肯定是遇到了某個難關，連他自己都闖不過去，只能靠顧修雲。
“可他又是怎麼算出我還活着？難道是……坤字籤？”
“一定是了，也只有紫陽帝君的坤字籤，才能破開命運規則遮掩，找到我的下落。”
“如果真是這樣，坤字簽有沒有給他指出如何對付我？”
想到這裏，顧修雲心中一顫。
以坤字籤的威力，推算的結果沒有十分，也有八九，如果坤字籤的推演中，就是讓赤鱗老祖瘋狂折磨。
那豈不是意味着……他註定會變成行屍走肉？
“試一試，就知道了！”
顧修雲繼續做出一副痛苦瘋狂的模樣，臉孔扭曲，五官崩裂……
時間緩緩流逝，痛苦的日子無窮無盡。
不知不覺，又過去兩百年。
赤鱗老祖依舊維持着原先的手段，數百道刑罰輪番上陣，鎖神噬心訣封禁下，不斷摧毀顧修雲的心神。
面對此景，顧修雲卻鬆了口氣。
赤鱗老祖沒有改變手段，由此可見，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蛻變，心神意志比先前增強了一大截。
這也意味着，對方沒有按照坤字籤的指引對付顧修雲，或者說……坤字籤沒有推演到這一步。
不管是哪一種，生還的希望都大了幾分。
“八千倍流速，兩萬四千年，赤鱗老鬼遲早會發現我的祕密，在此之前，儘量磨礪心神。”
顧修雲暗自吸了一口氣，繼續承受痛苦的折磨。
……
不知不覺，又過去千餘年。
赤鱗老祖終於察覺不對勁。
“怎麼回事？以鎖神噬心訣的威力，配合諸多刑罰，這小輩早就該心神崩潰纔對，怎麼可能堅持一千多年？”
“難道他一直在僞裝？”
血袍老者眼中閃爍寒芒，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極致痛苦、瀕臨崩潰的狀態下維持一千多年。
如果有，那肯定是裝的。
“好，很好，老夫居然又被你給耍了。”
“想我當初踏入煉意境巔峯時，也只借助了鎖神噬心訣第二重的效果，對付你，居然要參悟第三重法訣？”
赤鱗老祖閉上眼睛，一邊繼續折磨，一邊參悟鎖神噬心訣。
這門法訣源於戊陽宗，有鎖魂煉魄的神妙威能，更是一門磨礪心神意志的頂尖祕術。
作爲頂尖祕術，參悟起來頗費功夫。
以赤鱗老祖的道法境界，也才參悟到第二重，可見難度有多高。
許久之後。
血袍老者再次睜開眼睛。
呼！
無形波動化作漫天血絲，融入顧修雲的體內。
咯吱！
每一道魂念、每一顆粒子、每一塊血肉都在顫抖。
意志、魂念、肉身被緊緊的牽連在一起，不止如此，連對痛苦的感應也增強了十倍有餘。
“不好，赤鱗老狗發現了！”顧修雲心神一顫。
剎那間，痛苦增強十倍。
前所未有的劇痛，瞬間讓他失去所有冷靜，整個人都陷入了瘋狂中。
“赤鱗老狗，你等着……”
顧修雲嘶吼出聲。
“小輩，不裝了嗎？”血袍老者嘴角冷笑連連，“我確實沒想到，你一個連界尊境都沒突破的小輩，居然已經開始煉意，不過沒關係，老夫向來不缺手段。”
“鎖神噬心訣一共有四重，參悟前兩重，我只用了五個月，參悟第三重，我用了一百七十年。”
“參悟第四重，也許得費上幾十萬年，還好，老夫有的是時間。”
說着，時空規則瀰漫虛空。
萬丈空間的流速再次加快，從八千倍提升到十萬倍。
相對於先前，增加了十二倍左右。
不要小看這十二倍的提升，扭曲時空，對神力消耗極大，同時也會影響空間本身的穩固性。
十萬倍流速，赤鱗老祖體內的神力如潮水般涌出，每一個剎那，都要損失一條江河。
“第三重弄不死你，就用第四重，老夫就不信，你一個小小的真尊，還能擋得住最巔峯的鎖神噬心訣。”
赤鱗老祖閉上眼睛，埋頭參悟法訣。
扭曲的虛空中，只剩下顧修雲痛苦的嘶吼聲，一聲又一聲，嗓子沙啞，身體裂開，筋骨崩碎，又被神力修復，繼續新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