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微開，露出幾許縫隙，隱約還能看見裏面的陳設。
“太上長老就在院內，東炎師叔，您自行進去吧！”守山弟子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多謝，”東炎真尊微微點頭，隨即向院門處抱拳作揖，“長河宗弟子東炎，求見太上長老。”
嘎吱！
微風吹過院落，似乎令門縫大了些許，與此同時，一縷淡淡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東炎真尊踏步走入小院。
只見一名青袍道人坐在石桌旁，身形側影竟然讓他有種熟悉感，但面容頗爲陌生，氣息神祕難測，就像是面對一座無底的深淵。
“弟子東炎，見過太上長老。”東炎真尊再次行禮。
“在我這裏就別拘謹了，”青袍道人笑着道，“聽說你也是命運修行者，不妨與我下一盤棋。”
“是。”
東炎真尊坐到對面，兩人中間的石桌煥然一變，出現無數縱橫線條，甚至有些虛幻線條豎向天際。
“青霄天域的九兵棋，想必你也玩過，”青袍道人指尖微動，兩人身側各出現九種棋子，“此棋雖比不上命理格局圖，但也有考驗心神、磨礪推演的效果，算是頗爲神異了。”
“你是客人，你先來。”
“是。”東炎真尊一把抓起九種棋子，落向縱橫棋線，每一顆都在不同的高度。
九兵棋，同時在各層弈對，每層互爭勝負的同時，還會對其他層產生影響，對推演的要求可謂極高，而且越往後，變化越多，難度越大。
普通真尊只能推算到百步，再多，就算不過來了。
東炎真尊修的是命運，又是以天機推演爲主，演算能力極強，但也不會超過一千步。
咻！
青袍道人揚手一揮，跟着落下九顆棋子。
“嗯？”
東炎真尊揚起眉頭，對方的九顆棋子規規矩矩，屬於非常正統的對弈手法，沒有奇詭之處，也沒有什麼弱點，但這種手法……顯然不太適合命運修行者。
命運一脈有推演天機的能耐，完全可以提前算出對方棋路，早早攔截，所以每一步都非常弔詭，甚至有很多人看不明白，直到數十子後才明白，原來是這個意思。
太上長老身爲命運天君，爲什麼會用這麼簡單的棋路？
“很意外嗎？”青袍道人笑了笑，沒有解釋。
“前輩高深莫測，晚輩獻醜了。”
東炎真尊左手微顫，一遍遍推算對方可能的路線，同時揮出棋子，再次落下。
啪！
又有九顆棋子飛上棋盤。
青袍道人微微一笑，跟着落子。
就這樣你來我往，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變化也越來越繁雜，甚至讓東炎真尊額頭出現汗珠。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已透過天機演變，提前算定了他的所有棋路，爲什麼還會被他不斷吞掉棋子，不應該，不應該的。”
東炎真尊雙目發紅，緊緊凝視着眼前的棋盤，兩隻手反覆掐算，至於面前的棋子，直接用神力投擲出去。
“你的棋路，亂了。”
就在他準備再下一子時，青袍道人忽然開口，“九兵棋看的是推演能力，既然算不清，繼續硬撐也沒有任何意義，重新開始吧！”
話音落下，棋盤上的黑白九種棋子全部崩散。
“是。”
東炎深吸一口氣，再次落下九子。
青袍道人一如既往，又是那九個位置，沒有半點變化。
東炎真尊雙手連揮，棋子悄然落定，同時手指翻轉，不斷演算新的棋路。
如果是比推演能力，他自問鬥不過一位命運天君，但對方的棋路堂堂正正，沒有半點弔詭之處，可見並沒有施展命運規則。
沒有命運規則的天君，棋道又能強到哪裏？
不知不覺，兩人下了三百多個回合，東炎真尊的臉色再次變得凝重，他明明算定了對方的路線，卻偏偏處於下風，簡直不可思議。
“你算了很多，但算的都是錯的，”青袍道人搖頭道，“你覺得這盤棋有無數種變化，其實只是你覺得，在我眼裏，始終只有一種變化……這就是天機演變。”
“天機規則，就是循天法的過程，何爲天法，自己想清楚。”
說着，他抹去棋盤上的棋子，“再來！”
“太上長老在指點我。”東炎真尊心中恍然，整個人精神一震。
一位命運天君，不厭其煩的指點後輩，可謂是大機緣，再珍貴的典籍、再厲害的靈寶，都比不上一位前輩親自指點。
畢竟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有因材施教，對症下藥，纔會有最佳的效果。
第三局……
第四局……
第五局……
兩人來來往往，天上的日月星辰循環往復，不知輪轉了多少次。
漸漸的，東炎真尊眼睛亮起。
“是我想多了，不，準確的說，是我想錯了。”
“天地運轉，哪有什麼提前預知的能耐，那不過是生靈自己編撰的說法，天地一直在按照既定的方向運轉……天機演變，就應該摒棄人心雜念，以絕對的理性觀察世間！”
一句句感悟脫口而出，東炎真尊閉上了眼睛，陷入頓悟。
“總算明悟了！”
青袍道人抹去棋盤，揚身站起。
命運三法，天修、人修、心修，分別是三個極致。
天修，循天法，最關鍵是要明白天地無情的道理，需要絕對的理性，剝離所有情感慾望，才能掌握這門規則。
顧修雲往日的經歷，讓他極度理性，所以這門規則也沒遇到什麼瓶頸。
但東炎真尊不一樣，對方並非器靈出身，也不曾斬斷過七情六慾，無法保持絕對的理性，便始終離天機規則差了一線。
“循天法，其實就是滅人慾的過程。”
“而問己心，卻要重掌人心，感悟七情六慾，兩者截然相反，想要全部領悟，談何容易？”
望着頓悟的東炎真尊，顧修雲暗自嘆了口氣。
領悟一種規則不難，只要有人悉心指點，找對方向，九大規則總有適合的一種。
難的是領悟全部規則。
在這方面，連易明殿主都沒辦法指點顧修雲，畢竟論單一規則，世上很少有人能跟他比肩，即使有，也是那幾位超凡脫塵的巔峯帝君，以及羲皇、紅塵仙人等偉大存在。
羲皇不可能親自指點。
那等存在，源獸勢力時刻盯着，一舉一動都會引起重視，又怎麼可能親身降臨？
“東炎破境之後，長河宗就有一位上乘道法界尊，實力也會強盛許多，再加上清水等人……算是站穩了腳跟。”
顧修雲望向茫茫海域。
億萬年歲月，清水等人早已邁入界尊境，他們都是以下乘道法爲主，大量典籍加上悟道殿，突破的速度可比東炎、龍央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