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顧修雲瞥了眼門縫外的黑色水珠，口中低語。
一顆沉水珠，便能看出夜歆的心性，對於神魔晶石等寶物，她敢伸手去拿，因爲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
但沉水珠不同，此寶的珍貴程度已經超乎想象。
夜歆能將沉水珠還回來，可見她有極強的自制力，也對自己有着明確認知，這是大部分修行者都做不到的。
試問，一座金山擺在面前，有幾個人能做到只拿山腳的一小塊碎石，然後轉身離去？大部分人，早就迷失雙眼瘋狂撲上去了，哪還會在乎金山背後的危險？
“修行者，有野心有志向是好事，有毅力更重要，但很多時候，還要懂得適可而止，認清自己，多少頂尖人物，就是因爲不知進退，最後丟了性命。”
“這小丫頭雖然是神魔後裔，但未必不能走仙道體系。”
顧修雲伸出右手，從地面抓了一把碎土，煉製成書冊，丟向院外。
……
山道上，夜歆擡步前行。
忽然身後傳來呼嘯聲，不等她轉過頭，一卷灰濛濛的書冊飛到眼前。
“此乃卦形山海圖，按照上面的圖案雕刻陣法紋絡，將整個定界山全部覆蓋，不得有誤。”虛渺之音傳入耳中。
“是，大人。”
夜歆連忙躬身，同時接過書冊，低頭望去。
只見書冊中刻錄了上百幅圖案，每一幅都是卦形山海圖的一種變化，側旁還有許多蠅頭小字。
顧修雲讓她雕刻的陣圖只佔據其中一頁，佈置起來也算不上繁雜，三五百年即可。
“定界山高聳如雲，如同一柄擎天利刃，最適合的陣圖形態……應該是這種。”
夜歆很快找到適合的陣圖，正準備刻畫紋絡，忽然皺起眉頭。
“不對，這幅陣圖看起來很一般，連半神都不一定擋得住，更別說神魔了，大人怎麼會讓我佈置此陣？”
以她的觀察，兩位大人行事嚴謹，每一步都蘊含深意，絕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卦形山海圖，頂多算半神級陣法，就算佈置一千座，也擋不住神法境隨手一擊。
“如果大人的用意不是抵擋神魔侵犯……”
夜歆想到某種可能，眼睛微微亮起。
僅僅佈置陣法，一幅陣圖就夠了，何必記載這麼多圖案，還在旁邊留下注釋？
由此可見，這些圖案並不是單純的陣法，其中蘊含某種玄妙，而那，纔是大人真正的用意。
想到這裏，夜歆連忙翻回書冊第一頁，仔細觀讀。
……
“惜命大哥想傳她道法？”
山腰處，顧月睜開眼睛，遠遠看了眼定界山頂部，“能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歸還沉水珠，可見她不曾被寶物迷失雙眼，這一點確實難能可貴。”
“悟性也不錯，短短片刻，就明白卦形山海圖背後的深意，就看她有沒有命運天賦了。”
修行上乘道法，天賦是門檻。
沒有天賦，永遠都不可能入門，就像一個不擅長琴棋書畫的學子，非要學這些……練上十年，都比不過別人三五個月的進步。
上乘道法難度更高，對天賦的要求也更苛刻，即便是神魔血裔，也未必能練的成。
當然，天賦也僅僅是門檻，入了門之後，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得看道心意志了！
世上從來不缺有天賦的人，但十有八九都是半途而廢，很少有人能堅持到最後。
“小丫頭，你若能領悟卦形山海圖背後的命運玄妙，也算是一份不小的機緣了。”
素袍女修閉上眼睛，繼續修行。
山頂小院，青色身影也在埋頭苦修。
大道茫茫，必須耐得住寂寞，有足夠的毅力，纔有可能踏上更高峯，他們兩個，顯然都是這類人。
相比之下，餘夫人、顧修淑、言素情、顧心檸……都沒有這樣的道心意志。
……
時間緩緩流逝。
夜歆從第一幅卦形山海圖開始觀讀，一邊參悟其中奧妙，一邊佈置陣法紋絡。
“書冊中共有七百二十九種圖案，越往後，陣圖形態越簡單，但大人偏偏要將最複雜的一種陣圖放在書冊第一頁，此舉，必然有他的深意。”
“我若取巧，直接參悟那幅適合定界山的陣圖，反而是弄巧成拙。”
少女盤膝端坐，一次次划動指尖。
她很清楚，自己那點小聰明在頂尖神魔面前毫無意義，而且還是一位擅長命運的神法境強者。
如果是同層次的黑芒妖尊，還有可能讓顧修雲喫點虧，但她……怎麼可能？
從書冊第一頁開始觀讀參悟，是最正確的做法。
神力流轉，一道道紋絡出現在身周，與此同時，夜歆腦海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悸動，難以言明，卻又格外清晰。
“這幅卦形山海圖，似乎跟天上的虛空紋絡有些相似？”
她疑惑的擡起頭，看向天空。
無數紋絡形成一幅浩瀚神圖，將整個溟寒大陸完全籠罩，虛空神圖若隱若現，虛實不定，就算是神法境廝殺，也損壞不了分毫。
無數年來，不知多少神魔血裔觀察過頭頂的神圖，但生出感悟者寥寥無幾。
此刻，望着虛空神圖，夜歆腦海中的悸動又強烈了幾分。
“或許真的有關係。”
夜歆眼中閃過異彩，繼續參悟卦形山海圖。
每到心緒煩亂的時候，她就看一眼頭頂上空的虛空神圖，直到心情平復，再繼續推演參悟。
周而往復，一年又一年。
漸漸的，她掌握了第一幅卦形山海圖的陣法變化，然後是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
直到兩百四十幅之後，夜歆猛然發現，自己漸漸遺忘了陣法。
準確的說，她的心思都不在陣法上，而是陣法背後的某種特殊玄妙，那是一種類似空間領域，卻又更加不可思議的變化。
“原來如此。”
“大人由繁至簡，就是想讓我擺脫陣法的影響，從陣圖中找到那種玄妙變化，卦形山海圖很尋常，但其背後的玄妙卻不一般。”
夜歆眼中光芒越來越亮。
她隱隱猜出，那種玄妙代表了什麼……那是無數神魔渴望而不可及的上乘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