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潔癖的人在農村是生活不下去的，但言旭還算適應良好。當初爲了掙錢攢生活費，他什麼髒活累活都願意幹，區區一個糞池澆菜什麼的，太不值得一提了。
正當他快澆完最後一塊的時候，不遠處腳步聲響起。
“小旭啊！我們村兒要上電視了！”葉爺爺高興的聲音由遠及近，“剛剛村長送走的那夥人就是過來看地方的，都是什麼節目組的人！”
言旭有些驚訝，有節目組來這兒拍攝？拍什麼？貧窮落後的山村紀錄片嗎？
“爺爺知道是來拍什麼的嗎？”言旭問道。
“聽人說好像是有電視臺的人來這兒拍東西，好像不是什麼電影，你劉三叔這人就知道瞎扯，也不說清楚，哎！管他的，反正是要上電視嘍！”葉爺爺很高興，似乎馬上要上電視的人是他一樣。
言旭眨了眨眼，他還以爲是要拍什麼紀錄片呢。
不過什麼東西會選在這種落後貧困的山村拍攝？
想了想，言旭還是收回心神繼續澆地，這些與他沒什麼干係，還不如想想等下喫什麼好。
農村的竈臺大鍋，言旭很容易就能上手，自他來後，飯菜都是他來做的。
一是心疼老人家，二嘛，葉爺爺做飯確實還不如他……
剛上山摘的野菜柿子洗乾淨了，言旭將幾個柿子裝盤放在了桌子上，端起洗好的菜去了竈臺做飯。
除了鹽什麼的需要掏錢買，其他的調料，都是葉爺爺在山上能找到的就用，找不到的就沒有。
反正八角花椒山椒還是有的，就是什麼醬油蠔油醋啥的，反正葉爺爺自己是不會釀，買也沒有那個必要，老人家意識裏有鹽就可以了。
言旭自從第一次嚐到葉爺爺做的飯菜後，就下定決定以後再也不讓老人家下廚了。
都八歲了！怎麼還能讓爺爺做飯呢！必須得自己來！絕對不是嫌棄老人家做飯不好喫！
煮好飯，炒了兩個小菜，言旭將撿來的幾個蛋全打了，混着從菜地裏摘來的小蔥一炒，又是香噴噴的一盤。
“爺爺，喫飯了。”擺好碗筷，言旭叫喚着坐在門口擺弄藥草的葉爺爺。
“欸，你先喫，我把這些藥草先給整理嘍，免得混在一起雜了藥性。”
言旭聞言，也沒多話，徑直走過去幫爺爺一起整理。
“我和您一起吧。”言旭整理着藥草，頭也沒擡打斷爺爺想要說的話，“早點弄完好一起喫飯。”
爺孫倆花了會兒功夫才分好不同類型的藥草，又將它們晾曬在院踏前的木樁子上，這纔回屋喫飯。
喫完飯，言旭洗了碗，將一天的收穫又整理了一遍，這才從矮小的木櫃上拿過自己布制的舊書包，拿出裏面的課本，坐在小木桌前，面無表情地開始做起了家庭作業。
是的，他一個碩士都畢業好幾年了的人，現在又重新做起了小學作業。
想跳級都做不到，畢竟他一個才接受了一年教育的窮苦孩子，又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絕世奇才，一時展露出從沒有接觸過的知識才華，被人高捧過後卻發現名不副實什麼的，那可真是太蠢了。
言旭的智商也就是比普通人高了那麼一些，再加上身世原因，他一直都是勤奮不輟，絲毫不敢鬆懈的。
後天的努力讓他與那些所謂的天才之間，其實是相差不大的，只是他自己從不認爲自己很聰明。
因爲今明兩天正好是週末，所以言旭纔有時間呆在家裏。
花了幾分鐘快速做完作業，言旭收拾好課本，去雜房拿出了一個簍子。
“爺，我出去一趟。”言旭將簍子橫跨在身上往外走。
“你去哪兒啊？還帶着個簍子。”葉爺爺坐在屋子裏喊了一聲。
“河邊。”
言旭帶着簍子來河邊自然不是爲了玩的。
家裏確實窮，偶爾村民有個頭疼腦熱來找葉爺爺治，也只是給個二十塊意思意思，多了爺爺不會收，少了村民也過意不去。這些錢都是用來平時的生活用品。家裏大部分收入還得靠爺孫倆上山菜藥草，然後去縣城裏賣給藥房醫院什麼的。
言旭自從來到這兒之後，大概就明白葉言旭是怎麼沒的了。
小傢伙着實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家裏那段時間錢不夠，全要用來支付他下學期的學費。他懂事，也從不給爺爺增加壓力，每天起大早走山路去縣裏上學，回來後又還去後山撿柴火，跟着爺爺一起按點喫飯。
但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山路這麼來來回回走着，消耗也大，餓是很容易的事。
然後言旭就來了。
肚子沒貨的感覺是真難受，火燒火燎的，像是被石磨一點點碾過一樣難受。
言旭也捱過餓，但從來不會讓自己餓到這種地步。
所以體會到剛過來時候的那種飢餓感，言旭就一直在想辦法改善家裏條件。
錢是一時半會急不來的，但讓自己喫好一點總是可以的。
葉言旭不會捉魚，也沒喫過螃蟹蝦什麼的，喫的最多的葷腥大概就是後山的兔子野雞和蛋，豬肉這種東西也都是偶爾纔有得喫，還都是村民送的。
葉爺爺雖然疼孫子，但條件在哪兒，也沒有什麼多餘錢買肉啥的，只能儘量在後山多找點好喫的。
言旭其實也不會，他是個地道的城裏人，但也是個從最底下一點點靠自己爬上去的普通人。
他有頭腦，更能自己動手，不會可以向別人學，再不濟靠自己摸索也是可以的。
黎村所在的山腳有一條七八米寬的河，河灘邊多的是石頭子兒。捉魚要靠運氣，但捉螃蟹還是挺簡單的。
言旭只抓到過一次魚，還純粹是因爲那魚在一塊水窪裏，言旭在翻石頭找螃蟹時看到的。
這邊的螃蟹都是河蟹，個頭不大，但好歹也有點肉，煎熟後拌着野菜飯老香了！
言旭在河邊翻了一個多小時的石頭，找到了差不多半簍子的螃蟹。
期間還有不少過來玩的小孩看熱鬧，螃蟹這種東西能喫，但大部分小孩都不是很喜歡那種腥味，對於螃蟹這種多腳生物也是害怕居多，所以對於抓螃蟹沒有太大興趣。
言旭挎着簍子回家了，順帶在路上撿了些木枝柴火回去。
能帶就帶，屋子裏燒柴的活計多着呢。
“小旭你又去捉螃蟹啊，今天捉了多少啊？”葉爺爺打趣着，往簍子裏面看了幾眼，“比上次多些，喲，這還有個大螃蟹呢！”
言旭端起桌上的水壺灌了幾口水，“嗯，今天運氣比較好。”
葉爺爺提着簍子去了井口清洗。
葉家估計就這點比較好，屋子後邊挨着一口井，不用自己費力去山腳挑水上來，畢竟沒錢找人裝管子引水。
言旭休息了會兒，也過去幫爺爺清理螃蟹。
“這個不用，老師給你的作業做完了？”葉爺爺想讓言旭去學習，架不住言旭有自己的想法。
“嗯，做完了。”瞅見爺爺還想說什麼，言旭趕緊道：“忙完我就去學習。”
以前是家裏沒人，言旭又太小，一個人去上學不安全，所以才拖到孩子七歲才上小學。
但這並不代表葉爺爺不重視孫子的教育問題，雖然沒上過幼兒園，但他都是請過村裏讀過書的大孩子教言旭基本知識了的。
靠不靠譜是一說，畢竟是沒辦法，況且現在這苦命孩子是言旭，不是葉言旭，註定了學習成績不會差。
葉爺爺點了點頭，“行，做完了就好，你自己在學校要好好聽講啊，畢竟爺爺是看不懂的，教不了你什麼。”
“嗯，知道了。”言旭沉默地將清理好的一隻螃蟹放在碗裏。
洗完後的螃蟹被葉爺爺拿去用鹽醃了起來，言旭則是拿着書本去桌子前看了起來。
哎，一個曾經連高數都不放在眼裏的碩士，現在居然還得重溫小學課本，對着百以內的加減法瞪眼，實在是造孽啊！
言旭默默嘆了口氣，無奈又頭疼。
其實他也可以選擇不看，但這樣卻會讓爺爺想東想西，爲了讓老人家放寬心，他還是選擇自己忍受下來。
等到看完書，屋子裏的白熾燈也亮了起來。
昏暗的黃燈模模糊糊覆蓋着整個堂廳。
燈一亮，言旭就收拾好書不再繼續。
畢竟這種燈光下看書，對眼傷害太大了，他可不想做個近視眼。
堂廳右邊的角落裏就是鍋竈，葉爺爺正坐在竈前，盯着火等着鍋裏的水熱。
“小旭，餓不餓？”葉爺爺問道:“餓了這兒還有兩個柿子，你喫吧。”
言旭看了眼竈臺上的倆柿子，沒猶豫，過去拿起一個，然後將剩下一個遞給了爺爺。
“你喫，爺爺不餓。”葉爺爺擺擺手。
言旭喫着柿子坐在他旁邊的小凳子上，硬是將另一個柿子遞進了葉爺爺嘴裏。
“哎，你這孩子！”看着像是抱怨的話，但葉爺爺眼角卻不自己露出了一絲欣慰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