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中宮 >122 你的閨女,厲害着呢
    “說起來,皇上又把秦姑娘送出宮了,昨晚秦姑娘陪了太后一宿,今天歇在偏殿,醒來後不等再見一面太后,就被請了出去。”清雅想起這一茬來,說道,“雖說秦姑娘沒做什麼事,可怎麼哪兒哪兒都有她呢,的確怪礙眼的。”

    珉兒擦拭嘴角的湯藥:“往後類似她這樣身份的人,都不可以隨意在內宮留宿,太后當然可以留下喜歡的女孩子陪在身邊,但只能十五歲之下。不給皇上添麻煩,對人家姑娘也好。”

    清雅問:“您現在就要把這話傳出去嗎?”

    珉兒搖頭道:“她若是有目的地來接近太后,不能留宿也會天天進宮,我這話若傳出去,旁人只會覺得是針對她,連太后也會誤會,我何必給她機會在太后面前說我的是非。”

    “這秦姑娘圖什麼呢,難道是想做皇上的妃嬪?”清雅說出口,才覺得不合適,何況皇帝已經答應過,絕不會再納妃。

    “僅僅如此也罷了,無非是做或是不做,就怕她另有目的。”珉兒冷靜地說道,“我不僅要避免與她正面衝突,最好連話都不要說,看着她就好。我不過是不喜歡她,而非當做假想的敵人,時時刻刻緊張,她也不配。”

    清雅見皇后心裏事事明瞭,心中好不踏實,去拿來蜜餞遞給皇后甜嘴,珉兒懶懶地挑了半天,含笑但委屈地說:“奶奶做的醃梅子最好喫,原想你說孕中害喜,給奶奶寫信時要一些來的,現在用不着了。”

    “娘娘,這事兒您打算告訴秋老夫人嗎?”清雅問。

    “現在反而說得了,不說奶奶早晚也會知道,何必讓她記掛擔心。”珉兒閉上雙眼道,“今日便罷了,我沒什麼力氣,明日再寫。”

    說着話,清雅手下的宮女進門來,在她耳邊低語,珉兒聽見動靜睜開雙眼問什麼事,清雅道:“皇上已經離開長壽宮了,這會兒去清明閣,說是晚些時候來。”

    珉兒想了想,吩咐清雅:“你親自去一趟清明閣,告訴皇上不要過來,他自然不樂意,你便說,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清雅便照着原話,把皇后的意思傳達到了清明閣,是夜皇帝沒入後宮,上陽殿長壽宮也早早熄燈入寢,唯有六宮之中人心浮動,接連發生的事,總讓人覺得,一切不會這麼簡單地就消停。

    海棠宮裏,王婕妤看着兒子睡去,爲他緊緊地掖好了被子,叮囑值夜的宮女一定要看好,別叫兒子夜裏踢被子,這才往自己的屋子去。本是無心地走着,不經意見香薇東張西望,王婕妤問:“你怎麼了?”

    香薇害怕地說:“剛纔見一道影子掠過去,嚇着奴婢了,可仔細瞧了,只是掉在地上的枯枝。”

    王婕妤道:“你做什麼虧心事了要這樣大驚小怪,傻不傻?早些去睡吧,明日我要親自送泓兒去書房,從此書房清淨了,任何事都沒有泓兒唸書要緊。”

    香薇卻小聲說:“娘娘,不是奴婢做了虧心事,而是這兩天在外頭,總覺得有人看着奴婢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和那些狗東西爲了幾簍炭吵架,怕他們來報復奴婢,心裏就疑神疑鬼的。”

    王氏微微蹙眉,謹慎地打量了黑夜,進門後關上門,又從門縫裏看了看,這回輪到香薇在她身後問怎麼了,王婕妤卻面不改色地說:“沒事,往後別和他們吵架,處處謹慎些就好,我們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然而說着這些話,王氏扶着門的手卻不自覺地用足了力氣,指甲摳在木頭上感覺到疼痛了,她才惶然收手,定一定心,安慰自己道:“人都死了,誰還在乎呢。”

    香薇沒聽明白,卻想起皇后來,嘖嘖道:“還以爲咱們宮裏就要有嫡皇子了,沒想到皇后娘娘是沒福氣的,到底是身子弱的人,哪裏像主子您呢,跟着隊伍日夜奔波,也好好地懷着大殿下,一點事兒都沒有。”

    她說這些話是無心的,可擡眼見王婕妤陰森森地看着她,嚇得渾身一緊,但王氏並沒有責備她,只道:“軍營的事,往後不要再提了。”

    香薇連聲應着:“是是,奴婢記下了。”

    是夜無風,一場大雪悄無聲息地降臨,早晨陽光透過雲層,直照出銀燦燦的世界,宮人們在雪地裏穿梭,日復一日,皇宮的生活依舊如常。

    長壽宮中的早膳熱氣騰騰地擺了一桌,精神不展的太后坐在桌旁,不似從前的好胃口,依舊懶得動一動筷子。從前幾天夢魘,到珉兒小產,數日的精神折磨,是這個年紀的人無法承受的,太后總說自己年輕時太順利,落到現在來經歷坎坷,卻不知是因爲她太過安逸,一點點小事,就覺得天要塌了似的。

    “淑妃今日不來?”太后問。

    “說

    是二殿下早晨鬧騰,淑妃娘娘騰不出手了。”林嬤嬤放下一碗鮑魚粥,本想勸一勸,可太后已經起身離席不打算吃了。

    太后一面走開,一面說道:“這屋子裏怪冷清的,文月呢?不能住在宮裏,白天也不能來陪我嗎,你去把文月找來。”

    林嬤嬤答應着,可心裏不踏實,憋了一晚上的話忍不住問道:“太后,昨天皇上對您說什麼了?”

    太后苦笑:“說什麼,兒大不由娘,他是有媳婦的人了。”

    林嬤嬤忙道:“您是要和皇后娘娘生嫌隙了嗎?”

    太后搖頭:“細細想,幾個月來都是我一頭熱,那孩子太有主意了,做婆婆的和兒媳婦說話,還要拿捏分寸,我何苦來的?不如疏遠些吧。”

    “太后您這樣想,皇上該如何是好,皇后娘娘一定也會覺得委屈。”林嬤嬤萬萬沒想到,太后悶了一天一夜,竟想出這些話來。

    然而太后並沒有那麼硬的心氣,幾句話說完,氣勢就弱了,更是含淚哽咽道:“可我害死了自己的孫子,我有什麼臉面再見珉兒?”

    林嬤嬤暗暗鬆了口氣,但願皇后康復後,能花點心思在婆婆的身上,這世上沒有比太后更容易哄的人。也正因爲如此,太后很容易被騙,而林嬤嬤正尋思着,太后已經提醒她:“把文月找來吧,一個孩子孤零零在外頭沒意思,我這裏也悶得慌。”

    那之後幾天,在周覺暴斃和慧儀長公主傷了皇后之後,宮裏總算進入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這一天,慧儀在獄中被處決,皇帝只是派人來告知了太后一聲,然而最後一刻,太后仍舊希望兒子能放過他的姐姐一條命,但皇帝鐵了心的,憑誰求情也沒用。朝臣之中,更不會有一個人爲了慧儀長公主這般無關緊要的人來惹惱皇帝,比起太后,他們要精明冷靜得多。

    同是這一天,皇后的信被快馬加鞭地送來元州,原本該是向祖母和母親報喜的信,可還沒來得及讓她們高興,珉兒就直接送來了自己小產的消息。

    秋老夫人冷靜地把信念給了白氏聽,惹得她淚水漣漣,心疼地說:“可憐的孩子,珉兒她受苦了。”

    秋老夫人卻異常地鎮定,更是嘆:“傷了身體是必然的,好在她還年輕。除此之外,這未必是件壞事,珉兒現在連自己都護不周全,怎麼保護孩子,難道像我一樣,帶着孩子躲到鄉下避世?”

    白氏抽泣了幾聲道:“娘,我是心疼珉兒,那孩子心善,可是京城裏最是心善的人要被人欺負。”

    老夫人緩緩將信疊好,笑道:“珉兒跟在我身邊十年,只捱過一次打,你猜是爲什麼?”

    記起往事,老夫人臉上有淡淡的驕傲:“搬來元州的第二年,村裏出了一樁事,村西張屠戶家弟媳婦扎小人詛咒懷孕的嫂嫂,大媳婦孃家的人來鬧,鬧得村長族長都出面,他們便請我去一道公審。我帶着珉兒,本是讓她在祠堂外玩耍,可她不知幾時跑進去的,看到了那些扎滿銀針的小人。”

    老夫人看着白氏,見她一臉的呆,笑道:“你是怎麼生出這樣的閨女來的?”

    白氏卻好奇:“娘,您繼續說呀,珉兒怎麼捱打的?”

    老夫人道:“後來我就在她的屋子裏發現了布偶,她自己扯了布頭縫的,十歲那會兒針線功夫倒是不賴了,她並不知道趙氏的生辰八字,只寫了秋振宇之妻趙氏,家裏沒有那麼多銀針,她就是拿撿來樹枝也要插在布偶的身上。我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告訴她不能做這樣的事,可她倔強地不肯認錯,甚至不讓我拿走布偶,從小到大第一次忤逆我,這才捱了打。”

    白氏怔怔地看着老夫人,眼淚已經撲簌簌落下了,老夫人道:“珉兒可不是你這樣的性子,她一直盼着有一天能把你救回來,雖然那麼多年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可她從沒有放棄過。現在你自由了,她一定就想着,要爲你和我守住這份安寧的日子,更值得咱們放心的是,她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也開始爲她自己活着了。雖然前途坎坷,但你的閨女,厲害着呢。”

    被女兒感動的滿臉淚水的人,破涕而笑,白氏抹去眼淚振作精神,起身道:“娘,我給信差大人送喫的去,您給珉兒回信,告訴她咱們都好好的。”

    老夫人淡淡一笑:“去吧。”可是白氏離開後,笑容從老夫人的臉上散去了,她再次打開孫女的信來看,緊緊皺了眉頭,心疼二字全寫在了臉上。

    這日午後,信差就已經離開元州,帶着老夫人的回信奔往京城,而京城皇宮裏,秦文月伺候太后睡了午覺,替她到園子裏來折梅,帶着宮女有說有笑時,忽然見雪堆裏躺着一個宮女,她被嚇了一跳,拉着身後的人問:“那宮女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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