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中宮 >230 我叫你做什麼,便做什麼
    “是啊,朕正打算批了這幾本摺子,就去看你和孩子的。”項曄繞過桌前來,端着尷尬的笑容,還不忘看一眼邊上的梁若君。

    皇帝這一眼,顯然“觸怒”了珉兒,她目光依舊直直地看着項曄,口中則冷冰冰地說:“貴妃退下,本宮有些話要和皇上說。”

    梁若君怯怯稱是,也許她並沒有那麼害怕,可在皇帝面前,不由自主地就想讓自己變得柔弱一些,而她退到門外後並沒有離開,貼在門上站着不動,外面的宮人如今都知道她是皇帝心尖上的人,這種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看見了也不會攔着。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高聳的髮髻擋住了門上鏤花的一角,隨着身體的微微顫動,那陰影也跟着晃動,皇帝和珉兒在殿內看得真真切切,項曄輕聲道:“她沒走。”

    珉兒盯着門前看了看,可冷不丁地項曄竟湊上來在她面頰上一吻,珉兒捶打了皇帝一下,着急地說:“別叫她看見了。”

    項曄卻愛不釋手,委屈地說:“朕快忍不住了,不想再看見她,夜裏的事也彆扭,朕何苦來的,她何苦來的。”

    珉兒摸摸項曄的胸膛,安撫他:“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彆着急。反而眼下我特別擔心雲裳,沈哲那兒怎麼說,還要等多久才能讓他們夫妻團聚?”

    項曄搖頭,失望地說:“秦莊很狡猾,要他翹尾巴太難,不過眼下秦文月在贊西國風生水起,他們兄妹之間也能做文章。”

    珉兒道:“慢慢來,皇上走來京城,可是花了七年,何況要征服她國的領土。攘外必先安內,秋振宇和秦莊,是兩個最大的麻煩。”

    項曄捧着珉兒的臉頰:“如今連攘外必先安內的話也隨口說來,朕真怕有一天被你比下去。”

    珉兒搖頭:“你可是我的天神。”一面說着,推開了皇帝,他們並不打算大聲嚷嚷說什麼,故意叫梁若君聽見,那樣太假了,她什麼都聽不見,心裏纔打鼓呢。

    而梁若君果然因爲聽不見裏頭的動靜,心裏漸漸焦躁起來,偏偏她個頭不夠高,沒法兒挨着門上的鏤花偷窺殿內的動靜,終於忍不住,想從門邊上探頭時,皇后忽然出現在了眼前,梁若君被抓個現行,臉上立刻漲得通紅。

    “下不爲例。”珉兒冷冷地說,“梁國皇廷裏,有這樣的規矩嗎?”

    梁若君慌忙要屈膝告罪,卻被皇后一把抓着胳膊,珉兒道:“你打算讓皇上以爲,是我欺負你?”

    “娘娘,臣妾沒有……”

    珉兒攏一攏身上的披帛,輕嘆:“我一直覺得,縱然皇上多情,你總是懂事的那一人,七夕之夜我說了那麼多,就是想提醒你知道自己的分寸,可結果呢?今天這樣的日子,哪怕皇上請你來,你也不能來呀,你不是一清早纔跟着大家一起來拜賀我嗎,皇上若是忘記了今天我出月子,你也忘了嗎?”

    梁若君輕輕咬着脣,皇后這算是和她撕破臉皮了吧,但這樣才正常不是嗎,這些日子以來,皇帝的心全在自己身上,旁人也罷了,可皇后一人足足霸佔了皇帝兩年,心高氣傲不可一世,她真的能忍嗎?就算是忍了,也只會讓人看見她忍得很辛苦,而梁若君也會猜不到皇后暗地裏會怎麼對付自己,這下大家撕開了,倒也坦蕩了。

    “臣妾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梁若君弱氣地說,“娘娘若要怪罪,臣妾也願意承受,可是臣妾沒有不把娘娘放在眼裏。”

    珉兒道:“我知道,但你得做給別人看纔行,現下宮裏都在看熱鬧,等着你一步步登天,把我從上陽殿趕出去。”

    梁若君連連搖頭,珉兒便幽幽一笑:“那就做給別人看,讓人知道你是老老實實侍奉本宮,不敢僭越尊卑。”

    “臣妾該做什麼?”

    “我叫你做什麼,便做什麼。”

    話音才落,項曄走了出來,面色深沉:“你們怎麼站在這裏說話?”

    珉兒欠身道:“我和妹妹正要離開,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嗎?”

    項曄望着梁若君,眉目中依依不捨,梁若君也是滿眼地渴求,大概是不想被皇后帶走,可皇帝到底沒開口,皇后命她同行,她不得不跟着走。

    那日之後,曾屢屢被攔在長橋之外的人,成了上陽殿的座上賓,皇后沒事就把貴妃叫到跟前,可不和她說話,也不會虐待

    她,只道是八月十五,想抄一套手抄的經書獻給太后,但她產後手腳無力,握不住筆,就把這個重任交給貴妃了。

    皇后很挑剔,梁若君每天從早抄到晚,總會漸漸筆力不足,後幾頁自己有些不同了,皇后便說不好要重新來,更會仔仔細細一張一張看過去,有些字只是筆畫略長一些或略短一些,根本不影響字的辨識,皇后也會說不好,讓她重新抄。

    一天兩天,梁若君還忍得住,三四天後,每日走入上陽殿,就如同上刑場一般,而這幾天皇后每天派清雅到清明閣等着皇帝,幾乎是逼着皇帝每晚到上陽殿安寢。雖然同在上陽殿,可貴妃與皇帝如同不得相見的日月,白天她抄寫經書抄得頭昏眼花手指發麻,太陽一落山就被趕走,皇后絕不讓她看一眼皇帝。

    分別,讓正陷入熱戀的人煎熬難耐,可皇后像是故意的,總會在書桌上留下一些皇帝的東西,睹物思人,叫她無法靜心,寫錯一個字整張紙就毀了,反反覆覆,折磨得梁若君憔悴不堪。

    這日退回玉明宮,她因爲長久坐着抄經,腰疼得直不起來,坐在鏡臺前卸妝的力氣也沒有了,軟軟地伏在榻上,委屈地把被子咬在嘴裏,海珠小心翼翼地爲她拆下發髻上的宮花,心疼地說:“皇后太惡毒了,憑什麼作踐您,她看起來冰清玉潔的,心卻這麼黑。怪不得能當衆毒殺與侍衛私通的妃嬪,還把沈將軍的侍妾活活凍死,她們都說,宰相的夫人也是皇后殺的。”

    梁若君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她想起了那個人,秋振宇。來了那麼久,她已經知道了很多事,果然皇后和孃家關係並不好,雖不至於撕破臉皮,可宮人們都知道,皇后對宰相淡淡的,對已故的原配夫人更是恨不得殺之而痛快。

    “別說了,我不想提起她。”疲倦的人又閉上了眼睛,吩咐海珠,“準備香湯沐浴,我洗了就要睡了。”

    她迷迷糊糊着,滿腦子轉悠的都是經書上的字,抄經沒有讓她凝神靜氣,反而逼出了體內無窮的戾氣,梁若君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她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就把墨潑在皇后臉上,她多想豁出去一回,憑什麼被皇后欺負?可她在這宮裏,除了皇帝無依無靠,想暗地裏捉弄皇后也辦不到。

    耳邊聽得動靜,梁若君呢喃:“海珠,在水裏放多些花瓣,墨水味兒叫我難受極了。”

    卻聽得皇帝的聲音說:“你不想抄,就跟她說,怕她做什麼?”

    梁若君猛地醒來,見到皇帝在眼前,分別數日終於得以相見,她頓時淚如泉涌,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慢慢爬起來,扯着項曄的衣袖低低啜泣。

    項曄嘆道:“朕讓你受委屈了。”

    梁若君搖頭:“是臣妾沒用。”

    皇帝長舒一口氣:“不是你沒用,是朕沒用,不知從幾時起,就被她束縛了。朕富有天下,鐵騎踏遍山河,卻對一個女人束手無策。怪只怪朕曾對她動心,眼下依舊有情,牽絆住了。”

    皇帝這話很實在,梁若君不用去追究真情假意,皇帝若不是對皇后還有情,怎麼會縱容她呢,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女兒。

    梁若君心裏一動,柔軟的手曖昧地撫摸起了皇帝的胸膛,她也想要一個孩子,有了孩子她和皇帝的牽絆就更深了,就什麼也不輸給皇后了。

    不想皇帝無心雲雨,道是:“朕今夜來,是因爲小公主哭鬧不停,朕藉口不能靜心批奏摺,硬是離開了。來你這裏也是偷偷摸摸的,馬上就要回清明閣去,你心裏一定委屈,可是再忍一忍,朕會想法子的。”

    梁若君偃旗息鼓,不敢再撩撥皇帝,垂下眼簾委屈地說:“皇上,臣妾不想再去上陽殿了,皇上有法子嗎,您去對娘娘說,還是……”

    項曄略作思量,忽然道:“樂府新晉的樂班,要在中秋節獻藝,不如朕派你去盯一盯,同樣也是爲了太后高興而做事。朕若這麼安排了,皇后還強行要你去抄經,她也太不知分寸了,皇后心裏也是明白的,你放心,她不過是驕縱些,並不敢挑釁朕的底線。”

    梁若君的神情立刻明朗了:“那臣妾明日就去樂府。”

    項曄欣然:“你高興朕就安心了,別難過了,再忍一忍,朕一定會想法子讓皇后接受你。”

    梁若君眼中掠過淡淡的失望,她多想聽皇帝說,讓自己代替皇后,不過皇帝真這麼說了,她又未必能信。便按下心思,高高興興陪項曄說會兒話,預備着明日去樂府避開皇后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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