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
雲棲接過對面人遞過來的弓弩。
剛剛淬在上面的毒液滴落在地上,下面的枯草瞬時化爲灰燼。
“殿下.......”
甄不易上前,他還沒想好自己能做什麼,張了張嘴,也不知自己在這個時候該交代些九公主什麼。
他看着前面手拿着弓弩的九公主,她身形纖弱單薄,但周身氣場凜冽肅殺。他很想走上去,將她身上的責任暫時卸下來。
後面的男子拉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
密林深處沒有月光,埋伏在草叢中的朝雲軍黑壓壓的一片,他們伺機而動。
“甄大人,當以大局爲重。”
阻止甄不易上前的,聽聲音是一個年輕男子。
甄不易現在雖因密林中沒有光線看不清他的臉,但帝都中他與他共事多年,一開始他從聲音上便可辨別來人 是誰。
攝政王之子,言殊。
“殿下可以做到。”
“她一直給我們驚喜。”
“今夜,她會給我們一個最大的驚喜。”
夜幕之下,甄不易看不清對面男子究竟是何種神情,這話放在以前也一樣會從他嘴裏說出來。
但今時今日,這話從言殊嘴裏說出來,甄不易只想用握緊的拳頭往他臉上招呼。
說到底這言殊當年在學宮也曾與九公主爲同窗。
而他與朝廷上的那些文武百官一樣,都將九公主當成瞭如今可以拿來弄死蕭北野且萬無一失的一把利器。
埋伏在密林中的朝雲軍沒想到蕭北野竟然真敢單槍匹馬過來。
他這是有多在乎九公主的這條命,連護衛軍都不等了。
有關棲安王府的傳聞在錦州城內流傳,但沒傳到帝都。
他們不知九公主是用了什麼辦法將蕭北野這個瘋批迷得近乎腦殘。
他們當然希望蕭北野腦子是真的壞掉了。
但更有可能是蕭北野覺得此次不足爲懼,根本沒將擄走九公主的人放在眼裏。
所以即便蕭北野是單槍匹馬,他們也都不敢掉以輕心。
因爲在戰場上與烈焰軍交過手,看過蕭北野殺人的朝雲軍都心有餘悸,蕭北野身上功力深不可測,簡直邪門!
在戰場上的蕭北野就是一個殺不死的怪物。
他好像刀劍不入。
有多少朝雲軍往他身上射中過箭,就有多少烈焰軍在臨死之前看到過他周身不減退反而逐漸暴漲的煞氣。
蕭北野是個殺神,民間百姓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會覺得是以訛傳訛。
但戰場上的朝雲軍因爲親眼目睹過,所以蕭北野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噩夢。
..........
“蕭北野。”
雲棲從密林中走了出去。
白裙外披着黑色斗篷,寬大的帽檐將她整張小臉遮住了大半,她皮膚冷白如玉,帽檐掩映下,櫻脣鮮明,光滑細嫩的下頜尤其精緻漂亮。
“殿下。”
殘月之下,蕭北野俊顏上是失而復得的慶幸。
卻在看向雲棲手中所拿的弓弩後微微變得怔愣,茫然,甚至有些無措。
習武之人,哪怕自身功力再強大,也最忌諱分心。
而蕭北野今夜是將這輩子的擔心都寄在了雲棲身上,他還未覺察到密林深處埋伏着大批朝雲軍。
聽到她被“烈焰軍”擄走的消息時,他真的怕了。
他這麼一個陰險毒辣,心思縝密精於算計的人卻沒有想這會不會是個局。
或與他的預感有關,他預感自己會失去殿下。
這種預感來的毫無徵兆,只在他內心最隱祕的深處作祟。
所以蕭北野沒有將雲棲留在錦州棲安府,他將她帶在了自己身邊。
他需要每天都看到她。
他需要每天都確定一遍她還留在自己身邊。
這種隱隱的恐慌使得蕭北野對雲棲近乎有些魔怔。
他每要去攻佔一個城池,都要先將她安置好,將囚禁她的別苑徹底封鎖起來,密不透風,前線戰事傳不到裏面,裏面的僕人凡是碎嘴者就是一個死。
自己的小殿下,自己明明將她鎖住了,她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蕭北野耳廓微動,一雙漂亮的瑞鳳眼眸色幽深,看着雲棲,道:“我的殿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密林中埋伏着大批朝雲軍,他察覺到了。
雲棲將手中的弓弩拿了起來,對準蕭北野。
她冰顏神情淡漠,眸光清寒。整張小臉在殘月夜幕下更爲冷白清絕,好似不帶有一絲鮮活氣,彷彿高處不勝寒處的謫仙,對這個世間漠然至極。
她看着蕭北野,看着他看向自己時的臉上神情,說話的聲音語氣,眉間似有微蹙。
困惑不解。
他對她來說一直就是一個麻煩。
一個極難擺脫的麻煩。
“他們在賭你會不會來。”雲棲道。
蕭北野問雲棲:“殿下賭的是什麼?”
雲棲:“我沒有賭。”
“那我來了,殿下什麼感受?”
蕭北野俊顏笑容逐漸惡劣陰邪。
雲棲秀眉微蹙,像是真的在思考,但確實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感受。
“當下,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真是可愛極了。”
“我這麼在乎殿下。”
“得到消息後單槍匹馬地趕過來入局。”
“馬不停蹄,生怕趕不上啊。”
蕭北野俊顏上的笑意愈濃,那雙漂亮的瑞鳳眼眼尾豔色昳麗,彷彿開始醞釀的毒,蠱惑勾人,使人沉淪。
雲棲:“我沒有賭,因爲我一直無法理解你這個瘋子。”
她語氣淡漠至極,像是看他的眼神。
“怎麼能是瘋子呢。這麼掏心掏肺對殿下 的人,除了我蕭北野,這全世界還有誰?”
蕭北野看着雲棲,幽深陰寒的眸中血光大盛,於眼尾處彷彿凝成了一滴血淚,詭異可怖。
“殿下,這世上誰要殺我,我都無所謂,無所謂怎麼弄死他們。但是你不可以,知道嗎?我現在都沒想好怎麼弄死殿下呢”
雲棲冰顏神情漠然,看了看自己手中所拿的弓弩,然後又擡眸看了看蕭北野,道:“這箭上之毒,所中之人必死無疑。”
“殿下,別這麼說,別這麼做,我真的要傷心了。”蕭北野對雲棲道。
他語氣陰沉又溫軟,極其分裂,只讓人覺得他簡直失心瘋了。
“我對你這麼好,比對我自己還好,我還能對殿下更好,讓殿下感受這個世界全部的好。只要殿下別說這種話,別做這種事。我如果真的傷心了,就不會再對殿下好了。”
雲棲:“蕭北野,你都要死了,就不必在我面前假裝了。”
密林中的人似感覺到了雲棲的猶豫。
“哎,林大人!”
言殊走了出去。
他看到了蕭北野,
看着雲棲拿着弓弩的手在微微發抖。
言殊上前握住雲棲拿着弓弩的那隻手,將偏離的方向做了調整,對準了蕭北野。
“由我與九公主送雁北王上路,也算是清理門戶。”言殊道,“蕭北野,你也該死了。”
蕭北野俊顏慘笑,看着始終都對自己這麼冷情的雲棲,道:“殿下,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
雲棲冰顏神情似有微動,問他:“什麼?”
蕭北野:“沒將殿下拖到自己榻上操*過。”
雲棲手中的弓弩朝他射了過去。
她親眼看着中箭後的蕭北野墜下了懸崖。
懸崖下是萬丈深淵。
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