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神醫。”
溫執手裏拿着一碗剛煎好的湯藥。
草屋前站着的荊辰見溫執,對他行了一禮,恭敬道:“殿下在裏面。”
言外之意是湯藥現在送進去不太合適,溫神醫可等一會再送進去。
草屋的竹門未合上。
外面的人能夠看到草屋內的景象。
只見溫執端着湯藥碗的那隻手在慢慢收緊。
他身着一襲白衣,長身玉立,周身氣質雅正至極,俊秀面容上神情看起來溫和依舊。
草屋內。
是一間很簡陋的草屋,像是剛搭建好不久。
裏面一些基本的用具還沒來得及佈置,空氣中隱隱還可以聞到乾草香。
一路舟車勞頓,加之這幾日雲棲近乎通宵達旦處理長公主府內外之事,她剛開始坐在竹牀旁,看着躺在竹牀上昏迷不醒的人,看了許久,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竹牀旁,只見她單手支頜,雙眼微閉,覆下的睫毛細密纖長,粒粒分明,隨着她清淺的呼吸微微顫動。
她肌膚勝雪,冰顏清絕。目光摩挲而下,竹牀上的人目光至她那截冰玉般的脖頸處,就再也移不開了眼。
他喉結微動,覺得有些渴。
鎖鏈聲響。
只見用單手支着下頜的雲棲緩緩睜開了雙眼。
正對上竹牀上男子的臉。
躺在竹牀上的男子,錦被蓋在了他身上,上半身,人可以看到此時他身上只着了一件單薄的紅色裏衣。
他皮膚冷白,在他身上的紅白就顯得異常鮮明。
他面容極爲俊美昳麗,眉目如畫,清貴之氣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與這簡陋的草屋格格不入。
但他周身氣息虛弱,瑞鳳眼澄淨漂亮,此時卻空洞又渙散,就像是一隻失去靈魂的精緻木偶。
雲棲放下支在自己下頜的手,在竹凳上挺身坐直。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四目相對。
孤男寡女,草屋內卻沒有半分旖旎曖昧的微妙感。
只是空氣一時間變得很安靜。
落針可聞。
鎖鏈聲響了響,是竹牀上的男子左右看了看自己被鎖鏈綁在牀頭上的兩隻手。
不止是雙手,他的雙腳被鎖鏈綁在了牀尾,掙脫不得。
他看着竹牀旁的白裙女子,雙眸似有些慌亂,又隱隱有些期待,似期待她應該是個很好的人,看到自己被這鎖鏈困住,應該會幫自己解開。
他使勁掙着綁在自己雙手上的鎖鏈,一邊掙,一邊看着她,是希望她幫幫他。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不知道,困住他四肢的鎖鏈就是竹牀旁的白裙女子命人綁的.......
雲棲坐在那裏沒動。
只是看着他,冰顏上秀眉微蹙,像是一種對妖孽作祟的審視。
竹牀上的他見白裙女子就這麼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無動於衷,他掙脫不得鎖鏈,便開始有了種像是待宰的小獸的恐懼。
他樣子看起來害怕極了。
但他還是一邊掙脫,一邊看着坐在竹牀旁的白裙女子。
只是此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再沒有對眼前白裙女子的希冀,而是一種恐懼。
並且他越來越恐懼。
“嗚嗚嗚。”
掙脫不開。
還是掙脫不開!
只聽他嗚咽出聲,哭腔中盡顯慌亂畏懼。
雲棲秀眉微擰,看着他,冰顏神情似有微動,但看起來仍舊非常清冷,開口道:“別裝了。”
竹牀上的他聽到她開口說的話似乎愣了愣神。
他此刻平躺在竹牀上,俊顏如畫,兩人離得很近,他俊顏上每一個細微的小表情她都看得分明。
可是他現在面容上有驚愕,慌亂,畏懼.......唯獨沒有憎恨。
“你說什麼?”他俊顏上滿是茫然,恐懼中略帶着翼翼小心,問坐在竹牀旁的白裙女子。
俊顏懵懂,澄澈明淨的眸子裏滿是無知,他似乎不懂她剛剛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雲棲看着他這副純良可欺的樣子,沉聲道:“我讓你,別裝了。”
他覺得眼前的這白裙女子冰顏陰沉下來很是可怕,錦被裏面的身子似有顫動。
他往牆角處退,想要遠離她,然後又掙困住他雙手的鎖鏈。
可不論他怎麼用力,雙手都無法從那雙鐐銬中掙脫。
他好像又要哭了。
“嗚嗚嗚。”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他冷白的手腕處因爲掙脫,被玄鐵製成的鐐銬磨破了一層皮,有紅血絲滲出。
“別掙了。”雲棲道。
可他不聽。
反而愈加害怕她,害怕這個草屋,只想從鎖鏈中掙脫後趕緊逃跑。
雲棲:“我讓你別掙了!”
說着雲棲站起了身,目光鎖在他盡顯弱小無助的臉上。
“啊!”
“你,你,你不要過來。”
“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
“我,我,我害怕你。”
“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
眼淚開始從他那雙漂亮的瑞鳳眼中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害怕極了,瑟瑟發抖,看着站起來的白裙女子,眼中盡是哀求。
雲棲忍着沒有扶額,只不過清冷的語氣開始陰沉下來,“.......你這,又是在演哪一齣?”
竹牀上的他眼睛微微睜大,像是被問懵了。
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怒氣。
但此刻他卻沒那麼怕她了。
似乎基於一種動物的天性,此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無奈,對自己的無奈,類似於某種寵愛。
.............
“殿下,剛剛,草屋裏,王爺所說的那些話,你信嗎?”
草屋內,溫執將手中已然冷卻的湯藥放下後開始爲竹牀上的男子診治。
溫執對病患向來溫和。
竹牀上的男子似乎對走過來的白衣男子有好感,他很配合,不再掙脫鎖鏈,而是乖乖地躺在竹牀上讓這位白衣男子爲自己把脈。
但他軟枕上的頭微偏,看向門外。
門外兩個人還站在那裏,他眸光似因畏懼有些躲閃,但還是不捨得從那白裙女子身上移開眼。
“不信。”
雲棲與草屋內躺在竹牀上面的蕭北野目光交匯,聲音清冷,這次似夾雜了什麼情緒在其中。
但荊辰此時也正百思不得其解,沒察覺到長公主語氣的不同。
雲棲:“一個字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