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已經睡了幾個時辰,且那個夢魘.......或者說,是她不敢再次陷入昏睡。
她怕自己睡去下一刻便會接着感受那心臟被人活生生地挖出、五內俱焚的痛苦........
她知道那只是一場噩夢。
也知道人害怕一場噩夢變成現實屬實可笑。
但是她內心確實有憂懼。
“殿下,你看的是什麼書啊?”
“是話本嗎?”
“肖肖也想看。”
“一起看好不好?”
“怎麼,看起來這麼老舊啊,還有些破損呢。”
雲棲將自己的手覆在那上古藥籍殘卷上。
她背倚在後面的軟枕上,擡眸看向他,道:“你可以回去了。”
“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肖肖剛剛只是過去將藥碗給了寢殿門口守着的婢女,讓她們拿去清洗。
雲棲想是不知道他爲什麼不直接回去,怎麼又回來了。
“殿下,別老想着趕肖肖走好不好。”
“肖肖不想回去,不想一個人呆在落花苑,肖肖就想一直呆在殿下身邊。”
他好像是掐準了這個時候自己剛喂完殿下藥,殿下肯定不會對自己太過冷言冷語。
他知道殿下是這樣,哪怕是被動的接受,只要她用過自己一次,對自己的縱容就會多上一分。
他是對的。
雲棲從他身上移開眼,又將目光放在那本上古藥籍殘卷上,淡淡道:“安靜些。”
“嗯嗯好!”
雲棲能感受到坐在自己身旁的人直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炙熱又放肆。
但她沒有擡眸。
只是放在殘卷上的手,那捏在書頁上的手似乎很緊。
漸漸的,她似乎已經全然投入到了殘卷內容之中。
冰顏上秀眉微微蹙起。
清亮的笛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初起緩緩,如灑滿陽光的山澗中清泉從石上流淌。
一片落下的綠葉落在清泉上,悠然而下,盪滌出一池清新。
雲棲擡眸,她目光從那隻通體流光溢彩的玉笛慢慢移至他那雙漂亮的瑞鳳眼睛裏,問:“你吹得,是什麼曲子?”
“鳳求凰啊殿下。”肖肖笑眼彎彎道。
雲棲皺了皺眉,道:“鳳求凰曲調不是這樣的。”
她在問出來之後就覺得自己不該理他。
“嘻嘻。”
“是肖肖獨創的鳳求凰。”
“只獻給殿下。”
“殿下,好聽嗎?”
雲棲看着他亮晶晶起來的雙眼求誇獎的模樣,心裏忽而柔軟了一下,“好聽。”
“肖肖吹給殿下就特別好聽!”
“殿下。”
他坐在牀榻邊的身子開始慢慢向雲棲靠近,靠近,不斷靠近。
雲棲將手中的殘卷擋在了他面前。
而肖肖卻抓住了雲棲的手腕,將她拿着那本殘卷的手緩緩放下,然後用另一隻手摘下了自己臉上那張金色羽翼狀的面具,好讓她看清自己。
“殿下。”
他從下面仰頭看着她。
由於距離越來越近,溫熱的鼻息兩人都有所感。
“你想要什麼名分?”雲棲低眸看他,冰顏清冷,“長公主的駙馬嗎?”
聞言,肖肖面具下的那雙瑞鳳眼登時放光般,晶晶亮,“可以嗎殿下?”
雲棲:“不可以。”
面具下肖肖的眸中光頓時黯然失色。
“爲什麼肖肖不可以?”
“殿下,是因爲肖肖身份卑微,無權無勢,也沒錢。所以,所以不配嗎?”
雲棲對他道:“你知道就好。”
肖肖:“.........”
他看着下面的錦被,似是愣會兒神,或是在琢磨些什麼。
“如果,殿下,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肖肖變得有權有勢,還有很多錢,就能做殿下駙馬了嗎?”
雲棲擡眸,冰顏微寒,看進他的眼睛。
肖肖似是被殿下這審視的目光看得心裏發虛,坐在牀榻邊的身子忙往後退了退。
雲棲對他道:“我不要你有權有勢,也不要你有錢,你在我身邊,也不會有那麼一天。”
肖肖似是被她這種審視猜忌的目光和清冷冰寒的語氣給嚇到了。
他睜大了眼睛,目光直勾勾地與她相對,似是不敢躲閃,又似是不捨得躲閃。
雲棲目光往下,看到了他抓在他自己下面黑袍上面的雙手,再擡眸,冰顏上似消減了幾分霜寒。
“你要明白,你之所以能留在長公主府,就是因爲你無權無勢,也沒有錢養活自己。”
“我可以養着你,只要你乖乖聽話,別作妖,別給我惹麻煩。”
“我不會將一個不受自己控制的人留在自己身邊。”
“但凡不受我控制,既得過我庇護,我也可以直接殺了他。”
肖肖似是真的怕了,雙手輕輕扯在雲棲的冰袖上,他聲音聽起來似有些發顫,“殿下。”
雲棲看着他這副模樣,似乎是真覺得有些可憐,清冷的聲音緩和了幾分,“聽話些,就算是怪物,我也會養着你。只要我活着,就一直會養着你。”
肖肖睜大着眼睛看雲棲,問:“真的嗎?”
雲棲:“真的。”
“可,可肖肖沒有父母家人親戚朋友,無依無靠,無人撐腰。”
聽他這可憐兮兮欲語還休的話,雲棲秀眉微蹙,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肖肖:“殿下,只口頭上的承諾是不作數的。人都喜新厭舊,如果,如果,今後長公主府進來了比肖肖更年輕更好看的面首,殿下今日所說的這些話,可能到時候自己都不記得了。”
雲棲問他:“那你想怎麼樣?”
肖肖擡起自己的手,面具下笑眼彎彎,“殿下,我們來拉個鉤吧。”
雲棲:“..........”
她想說‘無聊‘,但她似乎覺得自己將‘無聊‘這兩個字給說出來就有夠‘無聊‘。
然而她看到面前肖肖向自己勾起的右手手指,睫羽眨了眨,像是不由自主般將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他勾起的小指處。
“勾指起誓,殿下一言九鼎,肖肖永遠相伴在殿下身邊,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生世世都不會離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