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食局 >第18章 寧神湯
    話一問出,酒好像醒了。

    她面色稍稍一凝,很快便又恢復了,“認識,你跟她也認識?”

    “嗯……哦……”本是我在進攻,一個回合突然被動下來,“算認識?在酒吧遇到,後來又在她畫廊遇到,遇到了兩次。”

    她若有所思,卻沒有接話。

    “嗨,對不起我冒犯了,”我拿起酒瓶,“我自罰一杯吧。”

    她伸手輕輕按下了瓶子,搖搖頭,“沒什麼,這酒也不是用來懲罰的,是享受的。”

    “嗨,對,對……”我被她阻止了倒酒的手,進也不是退也不能。

    她笑了笑,拿起瓶子幫我斟上,又給她自己斟上,“我突然想起,難怪你的有些菜式,有當初如流的風範。”

    她也轉移話題,看來我倆都有不便敞開的事。

    我心裏有些失落,好歹鬥膽問了,卻什麼都沒問出來。

    也不盡然,起碼她倆有事,不想爲外人道的事。

    “抄我爹的。”我笑道。

    “也不是想抄都能抄來的,他以前常教你烹飪嗎?”

    我搖頭,“廚子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還是廚子。”

    “那你真是很有天賦了,說來有趣,我母親生前是位建築師,但她其實一直想做廚師。”

    一時信息量太大,原來尚宛已經失去了母親,我端起酒杯,“爲沒能做成廚師的建築師伯母喝一杯,願她在天堂天天做美食。”

    尚宛和我喝了這一杯,想了想,“後來她安慰自己,廚師和建築師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喔~來從善,就是我爹,也說過這話,可他安慰的是從建築行當轉成廚子的我,他說,廚師和建築師都在建構,還大言不慚地說……”

    我頓了頓,想到在尚宛這兒學來從善貶損建築師的話不合適,便改了說法,“大言不慚地說,給他一個廚房,他就能建構整個世界。”

    尚宛笑了起來,又想了想,“他說得不無道理,就像今晚這場晚宴喫下來,我覺得就像經歷了一場味蕾的奇妙旅行。”

    我有點不好意思了,“過獎過獎,那……尚小姐有沒有特別喜歡喫的菜?下次我給你做。”

    “唔……”她想了想,“要說特別饞的好像也沒有,不過倒是蠻想念小時候媽媽做的梅乾菜包子。”

    這麼樸素的嗎?

    她看見我的表情,笑道:“後來家裏的阿姨也做過,但覺得味道沒那麼鮮了,你說,是不是記憶偏差?”

    我認真想了想,“有可能,還有可能是原材料不對。”

    “嗯。”她這麼應着,感覺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一瓶酒要見底了,我很少這麼喝酒,做了廚子更不這麼喝,有時客人點了酒,想讓我陪喝一杯,我總怕酒精擾亂我的味覺系統。

    “怎麼樣?想好了是留下來還是讓司機送你回去嗎?”她問。

    我看了看錶,快十一點了,站起身想試試感覺,沒成想坐着還沒感覺,一站起來立馬頭也重腳也輕,可我還沒醉到要在人家家裏留宿,“要是不太麻煩的話……”

    “不麻煩,客房現成的,”尚宛的笑裏裹着一絲狡黠,“我怕你走不成直線了,就別拘禮了。”

    就這樣,那晚我在尚宛的這套別墅住了下來,房子裏空間太大,工作人員也多,所以也沒有多少住進人家家裏的感覺,倒更像住在她擁有的酒店裏,而我自從和她從院子裏進去,一位大姐帶着我去客房,那晚也就沒再見過她。

    雖然在入睡前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腦子裏還在斷斷續續地琢磨:我和尚宛睡在一所房子裏嗎?她會留宿我,是真把我當朋友嗎?

    而第二天早晨起來,我在迷宮一般的房子裏洗漱完畢,摸摸索索找到樓梯,找到一樓起居室時,卻被告知尚宛一早就去公司了,廚房裏換了一批人,不再是昨晚幫我一起做晚宴的人,他們恭恭敬敬地問我想喫什麼早點,並告訴我車已經幫我洗好收拾好,一會兒隨時都可以開。

    對,我的小破面包車。

    我記着昨晚尚宛提到的遺憾,突然好奇,就問那個看着像負責廚房的人:“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平時喫的梅乾菜都是什麼樣的?”

    那人愣了一下,“梅乾菜?”他想了想,“我來拿給你。”

    他打開儲物間,從架子上拿了一包給我,“一包夠嗎?”

    我擺擺手,笑着說:“您誤會了,我就看一下。”

    我看他們是採購的大廠大品牌,真空包裝的,大概曉得尚宛爲什麼覺得滋味沒有小時候喫到的那麼鮮了。

    “好,謝謝。”我遞還給他。

    隨後我被帶路到了玻璃門內的餐桌旁坐下,我的餐具旁躺着一封信,信封上手寫着:“局座”親啓。

    字體秀氣中透着飄逸,我趕緊打開:

    “早安”

    這後面畫了個笑臉。

    “希望你睡了個好覺,謝謝你幫我做了一場成功的宴席,也謝謝你留下來陪我喝酒。

    早晨有個會,我要先走一步了,他們會幫你安排好。

    再次感謝!

    尚宛”

    那瞬間我的內心涌上一股感動與甜蜜交織的情緒,這情緒飽滿到可以替代早餐。她完全可以給我發個消息去說這些話,卻選擇了手寫信,這用心的尊重和略帶古典的味調深深打動了我,心想,是怎樣的教養和溫柔的心性,纔會讓這位看似站在雲端上的女人做到這些?

    喫完早餐我謝過廚房的人便要走了,昨晚那位阿阮冒了出來,手裏拎着那支包裝好的2000年木桐交給我,我猶豫了一下,決定不拿,我覺得尚宛的這份客氣我受之不起,明明也收了她的錢,還被她介紹爲朋友,再說得俗點,喝下了她不知多少萬軟妹幣的酒,末了還蹭住蹭喫,走的時候怎麼也不該再拿了,這瓶酒幾萬塊是肯定有的。

    “這個我不拿了,我來跟她講。”我跟阿阮說。

    到了晚上十二點,我送走了第二趴客人,開了窗戶散散酒氣,這一趴來了兩位男士,也是在這附近上班,加完班來喝酒聊天,一般來說,夜裏的這一趴來的客人多要喝酒。

    酒氣散得差不多了,剛關好窗戶,門鈴響了。這麼晚了會是誰啊?我走到貓眼處往外看。

    竟然是尚宛。

    我忙打開門,“尚小姐?快進來。”

    “有沒有打擾到你?”她朝裏面看了看,面容有些倦色。

    “沒有沒有,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快進來吧。”我看她還站在門口。

    “哦,”她邊走進來邊說,“剛結束跟歐洲那邊一個會議,開車路過這裏,看到你這兒燈還亮着,”她揚了揚手裏的東西,原來是早晨我沒帶走的酒,“怎麼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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