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關於洛城,它更是臨近人族與妖族的另一個結界,臾坤山……
天色陰暗,大雪紛飛,一場鵝毛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寒冰凝結封了洛城北面的羅清河。河牀冰面上,有三兩人羣堆積,個個穿着獸皮毛領,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
在他們身下,甚至還依偎兩三孩童,他們目光呆滯麻木,一手抱着大人的衣角,一手扶着身側裝水木桶……
再仔細一看,裏面有的人拿着鐵秋與木棍鑿着封冰,有的人站立一旁準備着網子、籃子,似乎想要捕食河裏的魚兒……也根本沒有人照看身下年幼孩子。
“駕!駕!”
“叮噹~叮叮~”
有一輛樸素馬車從冰面緩緩駛入,車前一老一少兩位男子正揚鞭駕馬,他們穿着華而不實,甚至有幾分單薄,可並沒見着臉上身上有一絲凍傷的痕跡。
“駕!”
此行人正是蕭遲楓與姜涵,馬車裏的便是要前往這洛城林家的祁悅。隨着蕭遲楓再次落鞭 ,馬兒喫痛奔跑,帶着車前銀鈴,叮噹作響,在這空曠之地顯得尤爲醒目。
然而此時,捕魚的三兩人羣裏,幾個緊緊依偎大人身側的孩童有了動作。他們身軀瘦小,雙手喫力,提着一個裝水的木桶。其中有兩人眼中麻木漸漸消散,他們直勾勾的盯着即將行駛入身前的馬車。眼中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希翼、興奮、遲疑,以及對於未知的害怕。
馬車越來越近,耳際的銀鈴聲越來越清晰。終於,其中一個孩子行動了,他一把放開木桶,任其滾落在地,裏面有一隻黑色的小魚跳出掉落冰面,蹦噠了幾下,沒了動靜。
捕魚的大人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在原地,任由孩子拼命的往前奔跑。冰面有幾處光滑,他腳下跌跌撞撞,有幾次踉蹌險些跌倒。還好,他終於跑入馬車的必經之路上,揮舞着雙手,大聲呼喊。
“帶我走吧,好心人!求求你們!帶我走吧……”
聽聲音是個男童,且他的音調稚嫩卻又帶着幾分嘶啞,似乎是因爲嘶吼過度。
餘下的孩童看着第一個肯喫螃蟹的人走出,他們也想一起,可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急切、猶豫交織,久久不曾行動。
也正因爲這般猶豫,他們喪失了這次機會。
因爲那些捕魚的人已經回神,見着遠去的孩子,憤怒不已。
“小兔崽子,還不滾回來!”
“看我今晚不打死你!”
“快快滾回來!”……
更甚者,有幾個拿着網子的男人開始嘶吼辱罵着,他們眼中似乎沒有親情與包容,以及對於子女該有的關愛。
滿滿的只剩下憤怒和潛藏眼底的絕望。
這一幕早已落入蕭遲楓與姜涵姜首領眼中,甚至連祁悅都撩起了車簾,探頭張望。
“籲~”
馬車駛入,蕭誠楓當即一躍下馬。兩三步走至男孩兒身前,蹲下身,看着他瘦小乾癟的身軀,面上是滿滿的心疼憐惜之色。
包裹裏是幾塊牛肉乾。
男孩兒眼中遲疑,他擡起瘦小的手臂停在半空。
“拿着吧,小弟弟。”
又一道輕柔女聲傳來,正是祁悅。
她下了馬車,身上的衣物不再單薄,裹了一件厚厚的斗篷,一條毛茸茸的圍脖將她面部遮的嚴嚴實實,以被免雪風吹傷。
雪粒飄落她烏黑髮間。
“可有什麼難處?”她上前蹲下身子看與男孩,細聲詢問。
“嗯……”他落寞垂頭,捲翹的睫毛遮住了一雙烏黑雙眸,裏面有點點恨意凝聚。
蕭遲楓見他如此,一把拉住他的雙手,將手中肉乾放上。
被突然的觸碰,男孩驚慌擡頭,條件反射般閃躲掙扎了一下。可見眼前大哥哥似乎並無惡意,才大膽將手中肉乾捏緊,慌亂藏進胸口衣襟。
“小兔崽子,連我的話都不聽了?看我不打死你!”
可突然有一道兇狠咒罵傳來,一個壯碩的身影逐漸靠近,黑色的陰影在男孩兒頭頂遮蔽。
祁悅與蕭遲楓驚愣。
男孩兒又懼又恨,沒來得及雙腿挪動,那個黑影已將將他懶腰提起,夾在手臂之間。
嘴裏還不斷罵罵咧咧,“臭小子,跑啊!我看你怎麼跑!”
“放開我!壞蛋……放開我!”
男孩兒在他手臂下掙扎反抗,雙腿死命甩動,小手用力拍打男人的肚子,卻未能撼動分毫。
“咳咳…咳咳……”
反而因爲用力過猛身子劇烈咳嗽起來,腦袋上用來裹着臉頰地髒兮兮的一塊布條也掉落地上,露出他一張灰撲撲的小臉,以及一頭霧霾藍的短髮。
蕭遲楓看着孩子奇異髮色,眼中神色探究起來。
祁悅也反應回神,雖然驚訝,可更加憤怒面前粗獷男人的做法,她擡手怒指,質問道:“你是這孩子什麼人?你沒見着弄疼他了嗎!快放下他!”
男子聽她一席話,神色間帶着無情嘲諷。垂頭俯視,一雙吊角眼咕嚕嚕直轉,將她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穿着細緻,麪皮白嫩,一看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
“嘿嘿,我自然是他的父親。”他猥瑣一笑,伸出一隻粗糙大手,指甲有裏黑黢黢的泥垢和烏紅類似血塊的東西。
“你們想要這孩子?那就拿錢來換。”
“你這是賣孩子!”蕭遲楓察覺男人不懷好意的眼神,上前將祁悅護在了身後。
面色慍怒,繼續道:“你若真是他父親,可不會隨口便是拿錢換人!”
“就是!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親!”祁悅探頭附和,義正言辭。
臂膀下的男孩兒希翼擡頭。
男子不滿,見討不到好處便將手收回,不再理會二人。轉身就朝着前方人羣而去。
“姐姐!救救我!我不是他的孩子啊姐姐!”
男孩兒再次掙扎,努力扯着沙啞嗓音嘶吼。神情絕望,一雙烏黑眼眸裏淚花氾濫,卻怎麼也沒有掉落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