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叔曲之前暗藏下卦幡的座標，無人的空氣之中，一片濃郁的陰影在地面上突兀浮現，並隨即擴大，從中顯現出了沈詢的身影。
將卦幡中隱藏的數據陰魔悄然釋放而出，在這小小的空間，感受着那種彷彿時刻被監視着的感覺漸漸消散，沈詢他終於鬆了一口氣，最後放下了心來。
“真是異常級別的警惕心啊，居然無時無刻都用人工智能來監視自己，把每一個所在的地方都佈置的滴水不漏。”他嘆了一口氣，實際上在那種輕鬆寫意的淡然神色之下，處境卻是宛若在刀山上走鋼絲的一般危險。
“要不是來之前就已經熟悉了這楚老兒的謹慎性格，先去有關部門把[匿名賬戶]申請了下來，再加上提前準備留下來的後手……呼，還真是差點把整個人都交代在那裏了啊。”
“那可是真武製藥的內網，人家的地方，人家的人，詢先生你還想要怎麼樣啊。”慵懶而嫵媚的女聲適時響起，在角落處，沈詢他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和現在的自己一般無二，宛如雙胞胎姐妹一般的黑髮美人。
現身之後，妙見她環抱着胸，便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起了沈詢，玩味道：“不過嘛，詢先生您這回的演技不差，完美的扮演好了[密宗妖女]的形象……嘖嘖嘖，要不是咱們能共享思維的話，差點也都信了你真的想要進行交易的鬼話呢。”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若是不給他營造出我是真心想要交易的假象，以楚老兒這等的謹慎程度，又怎麼會肯咬鉤上釣呢？”沈詢忍不住笑了，心情倒是很高興的樣子。
這一步行動完成之後，他的計劃也就可以真正展開了，要想了解真武製藥真正在幹什麼，那又有什麼信息渠道比直接拆出高層的記憶體進行搜索更加快捷準確呢？
無疑，曾經監視過自己很長一段時間的楚東流，是必然知道療養院內情的，以他作爲突破口，沈詢便有很大可能瞭解到在那段遺失的時間中，自己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變化，以及現在真武製藥在失去[真武道籙]後，全新的計劃與實驗內情。
想到這裏後，沈詢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中把玩着從戴叔曲得來的金屬符籙：“我倒要看看，那些沿用着我曾經廢棄思路的蠢貨，究竟是想要幹出什麼樣的蠢事。”
“也許是想開歷史的倒車，讓曾經的天人再度從長眠中甦醒過來吧。”妙見捏着下巴，根據已有的情況，隨意猜測道：“真武製藥是中央聯合體的真武重工從激烈的競爭中淘汰下來的一羣失敗者組成的集團，以他們丹鼎道的背景，在天師道掌控下的鯨川市，或許他們也同樣過得不是很如意吧。”
“所以說纔想拜請舊日之神，藉助喚醒的[真武蕩魔]，將正統之名掌握在自己等人手上嗎？”沈詢不由得跟着失笑了：“這和打不過人就去喊爸爸請家長有什麼關係？”
妙見聳了聳肩：“還是有差別的，起碼……[真武蕩魔]認不認他們這些莫名其妙湊上來的孝子賢孫還是兩說呢。”
“說的也是。”沈詢贊同的點了點頭，想起化身爲“魔性菩薩”時的超然視角，帶着些許感慨的說道：“或是施予恩慈、或是贈以毀滅，那些凌駕於物理常數、也凌駕於倫理道德之上的天外之神，這世上又有誰能去揣測他們無常萬變的心意呢？”
“整個真武製藥上下……這是在玩火啊！”
“天人們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太深刻了，他們可不會認爲這是異常的事情。”妙見搖了搖頭，試圖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件事情：“準確來講，詢先生您這個有關部門的鷹犬，纔是那個真正的惡人，影響這個世界回到正軌的愚蠢之徒。”
“愚蠢之徒就愚蠢之徒吧，那種問題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沈詢聳了聳肩，表示絲毫不在意這個瘋女人的污衊。
——呵，反正也只是敗犬的哀嚎而已。
話歸原題，他嘆息了一聲，同時對於真武製藥的想法也很能理解：“像是什麼崇高的理想這種孩子話的東西已經退版本啦，現在的這個世道，大家可不就是都要恰飯嘛！爲了從中取得的暴利，爲了擺脫分公司背景在各個方面受到的限制，在無比巨大的誘惑面前，董事會那羣被從總公司真武重工趕出來的老廢物們，又怎麼能壓抑的住心中蠢蠢欲動的貪婪呢？”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的？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如果有10%的利潤，資本就會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資本就能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爲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
“那作爲正義夥伴的詢先生你，這回是又要替天行道了嗎？”妙見玩笑着問道。
“那還用說？”沈詢毫不猶豫的回答，緊跟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搓了搓手指道：“當然了，其中吧……或許也還有我那麼一點兩點的個人恩怨在，想幹碎這些傻逼就去幹碎這些傻逼而已，找理由那種事情，還是等把事情做完了之後再說吧。”
至於指尖這一點兩點的，到底具體是多少？
那或許，我們就得請出東國菜譜裏面傳承已久的“適量”二字了！
感應到沈詢心中所想，妙見也很是贊同的樣子：“好，不愧是你！”
“那自然，不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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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層面，真武大廈附近的那座祕密駐點之中。
機房內，盤坐着的沈詢緩緩睜開了眼睛，並不急不緩的斷開了與網絡的連接，將一條條接駁在自己身上的數據線扯下，重新擺脫了暈暈乎乎、感知系統失調的狀態，而找到了腳踏地面的實感。
哪怕是這個時代，人類也依舊沒有擺脫對網絡的成癮性依賴，正因爲植入腦機接口後，那種彷彿進入到了第二個世界的驚異體驗，長久以往下來，人工模擬的殘留神經信號長期影響軀體，往往便會使人真的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並引發譫妄與認知障礙的症狀。
望着眼前看到的幾分那仍然沒有消失的些許白光，沈詢在心中暗暗向自己叮囑道：“將數據線全部連到身上的事情還是得儘量少做啊。”
“結束工作之後，沈詢先生可要我們安排一個房間進行休息？”
看到那徵用機房的神糹……祕人終於停下了動作，一直在看着這邊生怕出事的工作人員便趕忙過來了，一個個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出事一樣，小心翼翼的檢查着被這廝借用了好一會，不知道用來幹了什麼事情的計算機。
也許這就是機性戀吧……沈詢在暗中嘀咕，見到這些工作人員內心深處隱藏的畏懼和擔憂，便隨即向這些工作人員們展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欣然接受好意，並承諾道：“既然如此，那我這邊也就不推脫了，向你們背後的人說，不用擔心我這段時間在這裏搞出什麼大事，我又不是來檢查你們年底業績的人，等事情一完後，我馬上就走，大可不必對此過於擔心，並做出什麼讓人發笑的荒唐事情來。”
像是也能理解他們這些工具人的處境一樣，說到這裏，沈詢也頗爲唏噓的嘆息了一聲：“年底了，大家過得都沒有怎麼容易啊，這時候，大家能體諒還是多互相體諒一下吧，你好我也好的，努力把今年給熬過去。”
他這話說的倒是完全發自內心的感慨，而並非是爲了獲取人心，說到底，可就算獲取到了這些普通工作人員的好感，對他來說又能如何呢？
——連半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不是嗎？
同爲貧窮兄弟啊……沈詢長長呼出了一口暫時還無力改變這個世界的鬱悶之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後上前，拍了拍幾個誠惶誠恐的低着頭的傢伙的肩膀，丟掉那什麼本來就不存在的架子，嘿嘿一笑道：“我都這麼大一個人了，還不至於連一點小事都需要別人來照顧，你們看這樣……”
最後，沈詢也沒有讓他們難做，而是用魁小姐先預支給自己的工資，給幾個同爲工具人的傢伙來了一點熱乎的合成食物，而給他們、也給自己換來了一點工作之隙，摸魚休息的餘地。
——只是聊以安慰而已。
“妙見啊，你說……我做的事情真的有用嗎？”沈詢忽然問道。
“從根本上來講問題雖然沒有改變，但在起碼這一刻，所有人都是安心的，不是嗎？”
“是啊……”沈詢感嘆了一聲，眼中神光越發堅定，莞爾一笑道：“我這個正義的夥伴怎麼能去讓人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