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音醒過來時, 天色已經大亮了。只是,遮天蔽日的樹木擋住了頭頂的光亮,日光有些稀薄。
她動了動手腳, 一柄冰冷的匕首就抵住了她的咽喉。梁初音僵住,回頭, 趙全對她冷笑:“安分點”
梁初音不敢再動。
那種冰冷堅硬的觸感太過真實,沒有被人抵過喉嚨的人,肯定感覺不到。那一刻,呼吸都不自覺屏住,不敢過於大幅度。
趙全見她安分,稍稍鬆了手裏力道,看一眼表。
他像是在等人。
梁初音一顆心又提起來, 眼皮不受控制地亂跳。好似看出她的想法, 趙全揚起一個詭異的笑容:“他還真是疼你啊, 開口要10億, 眼睛都不眨一下。”
梁初音知道他這會兒就是條瘋狗,閉上嘴巴, 不跟他吵架, 不刺激他。
可是, 她這副模樣還是激到了他,手裏一晃, 刀刃又往她脖頸上抵了抵:“他的女人就是女人, 我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要不是他, 我怎麼會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場我經營了那麼多年,那麼多年現在全毀了”
脖子破皮了,有什麼往下流。
梁初音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絲毫不敢動彈。
趙全仰頭大笑:“圈套一開始就是圈套他讓那個姓駱的女人把股份轉給我, 引誘我一步步陷下去那個項目也是他都算計好了我一落難,那些傢伙就急着拋售,一個個地都來踩我一腳”
梁初音心道,要不是他貪心,怎麼會上當南靳宇還能逼着他投資不成一下子砸那麼多下去,完全沒考慮資金迴流的問題,沒問題纔有鬼了。
如果他沒有二心,那麼急功近利地想要脫離信恆,南靳宇也不會用這種雷霆手段。
當然,這話她不敢說。
“南靳宇他就是個沒感情的機器我在東陽爲他鞍前馬後那麼多年,他這麼對我說我自私自利他自己又是什麼好東西要不是他姓南,一路走來能這麼順利他自己還不是排除異己,壟斷兼併,容不得半點反對聲音他要把我逼上絕路,就別怪我”趙全猛地提起她的衣領子。
梁初音尖叫,本能地抱住樹幹。
忽然,他停住了
。
握住她領子的那道力道稍稍鬆了些,梁初音愣怔中,回過頭南靳宇站在幾米開外的空地上。
逆光裏,梁初音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那道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堅毅,她心裏忽然定了定,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淚譁一下就涌了出來。
趙全死死盯着他,左手一扯,把她勒到胸前,另一隻手握着匕首抵住她的喉嚨:“你竟然敢來”
南靳宇的聲音很靜,在萬籟俱寂的樹叢裏卻非常清晰:“放了她,錢我已經拿來了。”
他豎起手,指尖是一枚銀色的鑰匙。
“錢在遊艇上。”
趙全警惕地看着他,又四處看了看,似乎是在確認他身後有沒有其他潛伏的人:“遊艇呢”
“對面。”南靳宇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河。
趙全喝道:“拿上鑰匙,過去”
南靳宇:“鑰匙給你,你放了她。”
趙全冷笑:“別耍花招”跟着他做了這麼久的事,雖然這人藏而不露,有些東西他還是知道的南靳宇身手不錯,他不能不防。
南靳宇沒動。
趙全匕首往梁初音脖子上抵了低。
南靳宇神色微變,忙舉起手,往後慢慢倒退。
趙全挾持着梁初音到了岸邊,始終跟他保持着兩米開外的距離。到了遊艇邊,趙全道:“把鑰匙插上”
南靳宇照做,舉起雙手,往旁邊退了退:“可以放人了嗎”
趙全又讓他打開袋子檢查了一下里面的錢,確保無誤後,又有些猶豫。這船的承重轉念一想,只要馳出這片區域就能上陸,到時候還有接應。
馬達發動,船槳開始攪動,趙全挾持梁初音上去,眸子微閃,跨上去那一刻,手裏刀朝梁初音捅去。南靳宇比他更快,一塊石頭正中他的腳背,趙全趔趄了一下,後仰着撲到船上。
梁初音仰面甩出去老遠。
南靳宇連忙扶起她,往岸邊退出很遠。
趙全不甘地瞪着他們。
梁初音縮在身後人懷裏,指尖都在發抖。劫後餘生,她的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回頭去看,南靳宇表情冷肅,沒什麼情緒。她怔了下,耳邊忽然傳來驚呼聲。
梁初音迅疾回頭。
原本已經馳出十幾米的鐵船忽然在湖
中心打起轉來,四周圍聚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暈,像是一個漩渦,把那船隻像磁鐵之餘釘子般牢牢吸附住。
趙全驚恐地癱坐在船中間,無法動彈,眼睛瞪得如銅鈴那麼大。
一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耳邊傳來南靳宇的聲音,低沉有力:“是渦眼,沒救了,走吧。”
梁初音回頭。
南靳宇沒看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瀕死的趙全,看着他捲入湖底,臉上毫無動容。那一刻,梁初音難以控制地打了個寒噤,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句話。
後來她才明白,趙全但凡往水裏扔下一刀錢,也不至於落得這種下場。
在叢林裏等待救援的時候,梁初音閉眼靠在樹幹上,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她抱緊了胳膊,渾身發冷。
身上微微一沉,她勉力睜開眼睛,是南靳宇把脫下的外套給她披上了。他的手,還按在她的肩上。
“再忍忍,我已經發了定位,很快特警就能找到我們。”他摸了摸她的腦袋。
梁初音垂下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喫點東西。”他把烤好的魚遞給她。
梁初音搖搖頭,繼續閉眼。叢林裏的氣溫很冷,她的嘴脣都凍得發紫了,身上也是一陣一陣發着冷。
迷濛中,她落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梁初音聽到他的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不知道是在嘆什麼:“累就睡會兒吧。”
她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看這裝修就知道是vip加護病房。梁初音還是感覺很累,碰了碰眼皮。
嘴脣有點乾澀。
南靳宇支着頭靠在牀榻邊,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色,似是守了她很久。梁初音撐起身子,伸手去拿水壺。
南靳宇睜開了眼睛,連忙起身扶她:“醒了”
他按了鈴,馬上就有醫生和護士進來幫她複查。各方面指標都正常,醫生說,她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南靳宇跟他道謝,讓魏恆去幫她辦理出院手續。
所有人都出去後,他從果盤裏拿了刀,就着垃圾桶低頭幫她削蘋果。
削了會兒,他擡頭,發現她盯着他瞧,頓了下:“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梁初
音遲疑一下,搖搖頭,垂下了眸子。
兩人間詭異地安靜了會兒。
半晌,南靳宇漠然開口:“不要去想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趙全虧空公款,非法放貸,又涉嫌走私和商業詐騙,樁樁件件加起來,夠他判幾輩子無期了。”
梁初音抿着脣,沒吭聲。
他擡頭笑了下,柔聲道:“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出國散散心吧,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梁初音點了下頭,心裏悶悶的。
她知道不該指責他什麼,不過,人對於生命,總是存着敬畏。眼睜睜看着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都會由衷地感到害怕。不管這人生前是奸是惡。
南靳宇切好蘋果,細心切片,把果盤遞給她:“喫點水果,對你康復有好處。”
梁初音接過來,捻了一片來喫。
南靳宇起身去了內置的浴室,梳洗了一番,換了身新衣服。
回來後,他跟她說:“初音,別住公司的宿舍了,安保不大好,你還是搬回來吧。”
梁初音默默喫蘋果,表情是不大樂意的。
這一次,他沒有以往那麼好說話,轉身望向窗外,良久道:“這次的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梁初音的手懸住。
他低頭看她一眼,語氣認真:“我會瘋的。”
她仰頭望着他。
南靳宇從桌臺上抽了溼巾,沉默地幫她擦拭。他眉眼間都是強撐的倦怠,還有眼底隱忍的酷寒。
梁初音忽然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說到底,都是因爲她。
夜深了,南靳宇把檯燈關掉,替她拉好了被子。他躺在她身邊陪她,握了握她的手,手搭在她的腦袋上:“睡吧。”
梁初音往他懷裏縮了縮,趴在他胸膛上。
黑暗中,只有窗外灑進的月色,照亮昏暗室內,清凌凌的,均勻鋪灑在地板上。
梁初音心裏忽然很安心,很沉靜。
過了會兒,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來,憋了很長時間的眼淚,終於得以放肆流下。她顫抖着揪住他的衣角,聲音壓抑着哭腔:“我還以爲,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微微一震,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梁初音望着他,這個男人眼神堅定,跟她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他會把危險都扼殺在搖籃裏。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留言也送紅包
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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