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桐歸擦了擦嘴，隨口道：“趙宇城，其實我一直有個案子想問問你的。”
趙宇城嘴裏含着麪條，雙頰凹了下去，沒有說話的聲音，只有細微的吸面的聲。
他用長長的筷子，在面裏挑動，翻攪起蒸騰的白色熱汽，一雙眸光精勵的眼透過那層水汽略帶不屑的打量着對方。
聞桐歸，這個七年前，跟青琳好了的男人，居然能瞞天過海這麼久。
讓他和明秋豪兩人誤會重重。
別人會說這是一場男人間爭奪異性的戰爭。
而在趙宇城的眼裏，這是藉由女人發生的荷爾蒙的激烈對撞。
他們之產蝗較量橫亙了他的整個大學時代，波及到後來。
只是在青琳選擇跟聞桐歸結婚時，這個局纔算破了。
艾卿側目看着聞桐歸，一副洗耳恭聽的好奇樣：“聞先生，你也對破案的事情感興趣？”
“當然，這個比起商戰來說，更有挑戰性。”聞桐歸道。
“怎麼說？”艾卿對於聞桐歸將破案等同於商戰，有些喫驚。
聞桐歸淺笑，露出好看的八顆牙：“破案如果錯了，那是人命關天，不可逆，不可救，不可贖。”
“生意失敗的，還很多鬧自殺呢！”艾卿挑事的說。
聞桐歸不怒反笑：“自殺，與他殺，還是自然死亡，全是命裏的定數。”
艾卿呵呵一笑：“那我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多活幾年，珍惜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聞桐歸臉上的笑意收斂，他陰沉着臉，打破了桌上的和諧氣氛道：“十年前，在相城有一樁輪姦案，現在查得怎麼樣了？”
趙宇城握筷子的手頓了頓，這才擡眸看一眼聞桐歸，語氣譏諷：“我那年只有十六歲。”
聞桐歸輕哼一聲，眸光流轉含冰的望着他：“其實一件極簡單的案子，卻被公安封存了十年，你趙宇城不會有興趣嗎？”
艾卿正要說話，趙宇城卻忽的想起什麼，側頭看着艾卿，眼中隱隱透着寒氣：“你想聽嗎？”
艾卿輕輕點頭，小聲道：“想聽，但是我更想聽聽今天我們在醫院裏你發現了什麼？”
趙宇城莫名的向着聞桐歸笑了一下，挑眉毛對聞桐歸道：“聞桐歸，我有一件更離奇的事要說。”
“這個案子長達二十幾年，直到今天才暴光，更人讓人感嘆，人性的堅持與力量。”
趙宇城放下了筷子，拿紙巾印印嘴角，緩緩道。
“說來聽聽。”聞桐歸馬上來了興致。
“在四川有一對雙胞胎，哥哥生下來有些不太聰明，弟弟卻很不錯。一日家裏要給哥哥相親，於是弟弟替了哥哥去了。女方嫁到男方後，卻是跟哥哥住的。”
趙宇城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對聞桐歸道：“你還有興趣想知道後面發生的事嗎？”
聞桐歸冷笑一聲，轉而看向艾卿，接着趙宇城的話，娓娓的講了下去：“後來弟弟走了，在廣東成了家，有了女人和孩子，有一年他回到四川，跟自己的嫂子偷情生下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生下來，就有兩個父親，人前叫那個哥哥叫爸爸，人後，女人教他叫另一個叫爹爹。”
“後來，那兒子在五年那年離開了四川去了廣東，真的成了弟弟家裏的孩子。再後來，孩子一直被當成智障養大。可是隻有這個孩子和爹爹才知道，他是一個正常人。”
“等等，你們說的怎麼像是在說一個人。”
艾卿看着他倆你來我往，聽出了弦外之意。
聞桐歸故意裝作不知道的，將話停住了，艾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眼底充滿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聞桐歸隨即微微一笑，解釋說：“時小姐，我只是猜的，你覺得我說的就是趙宇城要說的嗎？”
艾卿反問道：“不是嗎？”
聞桐歸仰起頭，眼角狡猾的光滑向了趙宇城，聲音略帶譏諷的說：“我只是在在說一個想像之中的故事，如有雷同，那真是榮譽又意外。”
趙宇城冷哼一聲：“那孩子李謀，從記事起便頂着一個智障的名聲長大，雖然李富民把他放在外鄉長大，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
艾卿這時才恍然大悟，明明是正常人的李謀，爲何被人說成智障，裏面居然有如此的曲折。
她自言自語道：“那李謀長大後，一直在尋找自己的養父，所以他……”
趙宇城道：“我只是在解決了李謀生世，別的卻是等待之中。”
聞桐歸擺弄着自己的盤中喫食，他道：“真相有時比想象要讓人抓狂N倍。”
趙宇城擡手看了一眼右手上的手錶，指針指向了下午一點。
艾卿適時的催促了一聲：“老闆我們的燒鵝。”
城的手機響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上發來一句話。
“已找到李財。”
趙宇城的目光久久鎖定在那行字上，艾卿正跟聞桐歸閒聊着，兩人絲毫沒有察覺他的表情變化。
艾卿舉着一隻鵝腿，塞進嘴裏咀嚼撕扯上面的皮肉，香甜無比的食物讓她食慾大增的多添了一倍的飯。
就在要下筷子消滅眼前食物時，她驀然發現，眼前的燒鵝正被一隻男人的手在挑挑撿撿往一隻白色的餐盒裏放。
“老師……你打包……給姑媽嗎？”艾卿問。
趙宇城點了點頭。
“我打了呀。”艾卿轉頭對老闆道，“把那半隻打包的拿上來。”
老闆拎着裝有盒子的白色的袋子走過來，將東西放在了桌上。
艾卿笑嘻嘻的道：“一開始就打好包了，這個我喫動的，是另外一半。”
趙宇城眸光微閃，小傢伙的舉動讓他既感到意外又覺得驚喜，大白雖好，可不會給姑媽打包呀。
他拿出幾百塊錢扔在桌上，簡單的道：“我們走。”
艾卿筷子一放，拎着食盒跟了上去。
聞桐歸目光注視他們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走了，纔將視線慢慢的收回，不知道爲何，他發現剛纔趙宇城跟他說的那番話，顯然是故意。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還是他其實已經斷定李謀就是殺死葉春晴的兇手。
這個李謀正是神龍集團在用人之際，想收爲已用的“人才”。
如果趙宇城定了他的罪，只怕要再找一個像李謀這樣，能忍辱負重二十載的人，已經不可能了。
艾卿出來後，問趙宇城：“我們剛纔喫飯時，爲什麼要向聞桐歸提及李謀的生世？”
“因爲，李謀的手腕上有一個“黑陽”的刺青。“
趙宇城果然是故意說破李謀的生世的。
“跟青鵬的一樣嗎？”艾卿問。
“是。”
趙宇城沒有否定。
“青鵬還在拘留中，他怎麼都不肯說出幕後之人。”艾卿想不出這之間的關聯，當寒風吹過時，她緊縮着脖子往趙宇城身邊靠近過去，“老師，他們會是同一個組織嗎？”
“艾卿，重點是神龍集團，曾經爲三個擁有‘黑陽’勳章或是刺青的人在辯護。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趙宇城的回答，等於是肯定了艾卿的猜測。
……
回到局裏，艾卿向賈副局長作了案情分析。
“葉春晴的死，跟李謀、李富民有很大的關係。而身爲麻將館老闆娘的葉春晴，在她的地下室裏已經發現了十幾具男人的屍體，死亡時間最遠的七年，最近的一年。
我和老師有了以下推論：
一、葉春晴很有可能就是麻將館地下室殺人兇手。至少也是一個主犯。
因爲麻將館有放貸借貸的賬本，所以死者極有可能是欠債還不起錢的人。
二、李謀和李富民，也出現在借款人名單上，可他們倆是唯一沒有死的。
現在死的卻是老闆娘葉春晴，極有可能李富民對於葉春晴的死知情，並且幫助李謀拋屍。
最後，李富民說李謀要殺他，目前來看，是因爲想殺人滅口。
她一說完，賈副局長就陷入沉思。
他沒想到，看似一起殺人案，後面居然牽出一串的殺人藏屍體案。
他爲自己當初立邀趙宇城協助調查案子而感到高興。
現在案子越來越棘手，讓一直想露一手的他有了極大的成就感。
賈副局長道：“宇城，這個案子我們高度重視，會安排人手把你提供的這些線索一個個查出實據來。”
“賈局長，馬上拘留李謀，讓權威機構來鑑定這個人的智商到底如何。”趙宇城。
賈副局長卻看向艾卿：“可以，這個讓艾卿來跟進吧。她最近熱情很高，就當給她機會了。”
艾卿一怔，立即欣然道：“好的。”
走出公安局大門，趙宇城看了看蕭瑟的街面，認真的對艾卿說：“艾卿，你接了一個難度剛剛好的任務。”
艾卿不服的揮了揮手，笑着說：“要證明一個正常人是神經病總共分兩步，第一步打電話叫醫生，第二綑上汽車。”
趙宇城：“要證明李謀不是智障，你打算叫醫生還是找專家？”
艾卿笑了笑：“我只要證明，李謀不是李富民的第一個老婆生的，而是他跟他嫂子的私生子就成了。”
“他用自己的私生子，李代桃僵的替自己原本死去的孩子活着，真是不配做父親。”
開車回家的路上，艾卿捧着盒子微嘆，這個燒鵝冷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