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暱稱爲“送你一程”的，跟吳高潔在那個叫“重生”的羣裏，進行了長達四個小時的網絡聊天。裏面提到了女人要以最美的姿態死去。”
傅遠的面無表情的呆呆看着某處，表面上不吭一聲，內心裏早就翻騰不止。
修誠：“傅遠你沒有實話實說，那個跟吳高潔聊天的人是不是就是你？”
傅遠眼底無光，分外陰鬱，“我一個全家喫低飽的，能混到這個份上，我會沒事無聊找人聊四個小時？再說了，我是以小時收費的。跟我說每一句話，都能摺合成人民幣。所以，我是不混網絡聊天軟件，我對於低頭族那麼喜歡跟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對話這麼久極爲鄙視。沒有哪個天天看手機看得比喫飯睡覺還要在意的人，能出人頭地。”
修誠被他嗆得沒有下文，他向金盾看了一眼，表情尷尬。
金盾清了清嗓子，這兩聲很是驚天動地的。
弄得艾卿不得不從電腦面前擡起頭，不過手指還在鍵盤上移動，打着字。
金盾衝她歪了一下頭，“嗯哼”了一聲。
那意思是，有着話嘮之稱的艾卿，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艾卿挺直了脊背，儘量把自己二百塊軟妹幣一件警服，穿出巴黎時裝週定製的水準。
然後，她威儀的一瞪眼接過修誠話，繼續道：“吳健就是一個成天跟電腦程序打交道，面對手機電腦時間多過睡覺時間的人，這份工還是你介紹的。你這麼不屑的事，怎麼介紹給自己女朋友的弟弟呢？”
傅遠輕蔑的說：“我做的事，他做不來，他只能做那種事，養活自己。”
聽出他言語裏的不屑，艾卿終於看到這個假面下生活的精緻的利已主義男人。
他對於人，不談感情，只談利用的價值。
可以說，他的生活裏，只有一個信念，在強者面前裝狗，在弱者面前裝高富帥。
跟狗說不得人話，那就放狠話。
“但是，我們已經查到一年前，吳高潔一直跟一個網友網戀，而這個網友的IP地址每次都換。如果這個騙子是騙她的錢，我想她不會有錢存下來。但騙子是要她的命。那騙子讓她進到了一個所謂的遊戲羣。讓她沉淪在裏面。”
傅遠這會很快的順着艾卿的思路說出了一番“人話”，他緊了緊自己手上的那手錶鏈，口吻像個打拼多年，終於可上市創業辦的年輕老闆道：“我的事業剛剛有起色，她要孩子，整天要我跟她做愛。我只能讓她找點事打發時間。”
“你不介意她精神出軌？”
“哎喲。”他嗤笑的道，“又沒有跟別人發生關係。不就是過過嘴癮。”
艾卿指節慢慢的捲進手心，她眼前的電腦屏上，正接收着吳健發來的最新資料。
就在傅遠跟艾卿聊到出軌時，艾卿按下了鼠標，點開了資料。
【跟吳高潔進行網絡聊天的人，全是同一個人——傅遠。只是對方利用多個網絡IP地址。】
而他正厚顏無恥的說自己能寬容吳高潔的精神出軌。
艾卿胃底涌出陣陣酸水，腦子裏閃過那片紅色的嫁衣，臨死時，吳高潔還是想着跟眼前的傅遠結婚的。
只是，他現在完全把吳高潔說成一個對感情有了二心的人。
她盯着傅遠：“你是說，是你介紹她進的那個羣？爲什麼你之前不向警方提供羣號？非要等我們來問你。”
傅遠對牆角的監控攝像頭，瞥了一眼，似乎他已經知道攝像頭的另一邊有一個世外高人正看着他。
他眸微懼的收回了視線，才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你深深的戀上一個人，但心裏卻清楚得很，他不可能給你同樣的迴應。她就是太愛我，而我不夠愛她，所以纔會又移情一個虛擬世界裏的網友，纔會精神出問題。當然這是我的猜測。”
艾卿心中微懍，似乎自己內心的一直不敢承認的話，正籍由眼前的這個演技高超的男人說出來。
曾經，某個深夜，輾轉難眠時，她也是有過類似的想法。
擡眸看向監控時，她神色變得慢慢有些不自然。
瞬間之後，又恢復了正常，眼神銳利的，如同能揭掉對方已滲進皮膚裏，跟真實肌膚融合在一起的假面，道：“我怎麼覺得，是你把她帶進了地獄裏。”
“錯，我現覺得我當初要是
跟她結婚了，她就不去尋死。”傅遠言不由衷的道。
脆響之後，碎裂的手鐲變成一段一段的，在地上零落着。
傅遠猛然從椅子上站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上，半天沒有一句話。
良久，他怒視着發愣的修誠和一臉闖下大禍不知道如何收場的金盾，吼道：“你們看到了，她時艾卿砸我的東西，我家傳的手鐲！”
艾卿緊盯他道：“吳高潔死了，一個手鐲，算給她的陪葬不行嗎？”
傅遠微愣了一下，隨即怒氣沖天的道：“當然可以。雖然她想要的我一直沒有給她，可是我也還想盡量彌補她。送她我生命裏最貴的東西，讓她有希望的活下去。現在她死了，手鐲也是她的。可你沒有權利處置。”
艾卿冷冷的眸光像劍一樣的直刺他的臉，她拍了拍手掌，爲眼前這個男人鼓起掌來。
掌聲一停，她寒氣逼人的道：“你一直在說她因爲得不到你的關愛，所以走上了絕路。你把自己跟她的死撇得乾乾淨淨。臨了，你還要作出一幅情深意重的好男人樣，你惡不噁心。你要真的覺得她的死，你要負責，就他媽說句真話。”
傅遠眼神忽明忽暗的別開了頭。
修誠和金盾兩人則擔心艾卿當着衆人的面砸掉證物，怎麼跟上面交待。
卻看到艾卿彎腰撿起一小段碎片，懟到傅遠的鼻尖低下，喝問道：“這東西，我花十塊錢包郵在某寶上淘回來的，你居然說成是你家傳的寶貝。連你祖傳的東西，你都分不清真假，你還想讓我相信你很愛吳高潔？你沒有殺她的動機？你把我們警方的思路往自殺這條線上引，你什麼居心？”
傅遠無力的坐回椅子上，眼神飄忽不定在眼眶裏轉，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西裝，一切已經瞞不下去，那就索性給臉上貼上點金。
他像是平時上法院，給犯人辯護一樣，抱着他人的死活不關他的事，但他的表現關乎他自己的錢包的心理，於是又總坐直了身體，決定好好的雄辯一番。
他不閃不避地盯着艾卿的眼睛：“時小姐，我跟她沒有結婚，只是男女朋友。所以她選擇的路，不是我給的。你注意你的用詞。另外，網絡上的聊天，只能說是一種精神宣泄，無論我說了什麼，我想不足以讓這個成年女性失了判斷。而且法律上也不會支持用那些網絡語言，聊天記錄當作證據。因爲你無法判斷，那些在屏幕上出現的字眼，全是出自我本人。同樣，你們也不能確認迴應那些聊天的人，就是吳高潔本人。虛擬的東西，不要扣在現實的案件裏。”
他的長篇大論後，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水，然後吁了一聲，精明的眼神看着艾卿。
彷彿在說，你不是我的對手。
一直監控着這邊問訊的趙宇城，淡淡的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微眯雙眼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推門而入的艾卿，氣吼吼的道：“老師，我搞不定渣男。”
趙宇城嘴角微卷的道：“NO,我們的對手，不是裏面這個小配角。”
“主角是誰？羣主？”艾卿。
趙宇城晃悠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舉起送到脣邊，看到艾卿正滿臉期待的看着自己，等他的答案，他只得道：“沒有人知道屏幕後面的人是誰。”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但他真實存在。”
回到屋裏。
傅遠正從洗手間出裏來，剛纔水喝得有點多，他憋不住了，只能來來回回的上廁所。
當他看到趙宇城已站到了他家裏的落地窗邊上，手指正在打開久未開過的窗上輕撫着時，他走了過去：“這窗不能開的。”
趙宇城手指輕輕的叩了叩，回首淡然道：“收隊吧。”
修誠和金盾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艾卿嘴緊緊抿成一條線，心口一起一伏的盯着傅遠：“我還會查出更多線索，你別太得意。“
“歡迎，作爲律師的我，很願意配合警方的問訊的，不過我想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你們作調查。以後，請走正常程序，否則我可以拒絕。”
拒絕？
走在最後的艾卿，神色微怒地反問：“吳高潔是你的未婚妻，她的死不足以讓你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的想着抓到那個害身首異處的人嗎？”
“道義上我是可以幫助你們警方的，但法律上，我可選擇說‘不’。另外，死後分屍，在法律層面上來說，是辱屍，不是殺人，時警官這一點你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