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旁邊的青成等人相視一眼,皆露出擔憂的神情,左琴瑟自從從南蠻神殿回來後,整個人就有些變化,不僅少言寡語,還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間中,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沉默了一瞬,青成蹙眉說道:“青離,你一定要保護好左小姐,千萬不能讓她有事。”
青離點點頭,隨即騎上另一匹駿馬,一言不發地追着左琴瑟而去。
……
蒼茫山離南蠻有大半日的路程,兩匹駿馬在崎嶇的山路上一前一後地疾馳而過。
“小姐!等等我!”
青離焦急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但是左琴瑟仿似沒聽到般,馬鞭狠狠地揮下,將身下的馬兒催得極快。
追了一陣,左琴瑟不僅沒有停下,距離卻拉得越來越遠,青離忽然勒住馬兒,腳尖一踏馬背,直接躍到了左琴瑟前面。
“籲~”
左琴瑟驟然勒緊馬繮,馬蹄落下,濺起地上的水窪,灑在青離的衣襬上,一人一馬,僅隔寸許的距離對峙着。
左琴瑟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青離,臉色緊緊繃起。
青離見她神色冷然,心中不禁咯噔一響,斂了斂神色,勸道:“小姐,你這樣很危險。”
左琴瑟冷笑一聲,“你可真是關心我。”
她神色未動,但看着青離的眼神,卻充滿了諷刺。
青離臉色驀地一紅,低下頭去,低聲道:“小姐,對不起……”
“讓開!”左琴瑟卻不耐煩地斥道。
誰規定只要說了對不起就能求得原諒?那些被有意造成的傷害,又有誰來替她受過?
她一直將青離將作自己人,卻不想有朝一日,她竟夥同南宮極一起來傷害她!
青離擡頭看了看左琴瑟,知道她定然是猜到了一切,她忽然拉着馬繮跪了下去,懇切道:“小姐,我知道你怪青離,可你相信我,青離是爲了你好。”
“爲我好?”左琴瑟胸口劇烈起伏着,忍不住拔高了聲音,“爲我好,所以就任由你主子……欺負我?”
她是傻,可是不蠢!
南宮極第一次來的那日,在她被他制住之前,曾呼喚過青離。
左琴瑟記得青離臨走時說過,就守在門外,可是卻沒有聽到她的呼救。
而且即使她被南宮極點住穴道,不能動不能言,但房內一整夜瘋狂的聲音,練武之人又怎會查覺不到?
當時,她正沉浸在痛苦的情緒當中,並未想得那麼深遠,可是翌日青離送進房中的一大桶熱水,讓左琴瑟徹底沉入了深淵。
“爲什麼?”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青離,困獸般嘶啞道:“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不明白,爲什麼曾經那麼溫柔的人,說不愛就不愛了,可既然他不愛她了,爲什麼又一次次對她做出那樣屈辱的事?
她是人,不是他的泄慾工具!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她也會憤怒,被最愛的人好樣對待,她也會痛。
可是沒人在乎過她的感覺,沒有!
左琴瑟心潮起伏不定,深呼吸一口氣,她本是一縷異世孤魂,來到這個世界,只想自由自在做個遙遙過客。
可南宮極,那個總是穿着淡青色衣袂,寵辱不驚的男子,不顧她的意願,強硬地闖入了她的世界,打開她的心扉,給她織就了一張柔情蜜意地情網。
當她一頭扎進去時,他卻幡然轉身,徒留她在網中掙扎流血。
她痛,也恨!
青離臉色糾結,想起主子的交待,她咬了咬脣,說道:“小姐,只要再等一天,等過了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主子明天就能拿到玉骨水,到時候他一定會跟小姐解釋清楚,這一切都是爲了救她。
左琴瑟嗤笑一聲,“對,過了明天,一切都會塵埃落地。”
她勒住馬僵,不再看青離一眼,繞過她,繼續朝蒼茫山飛馳而去。
她已經不在意那些不明白的事了,此刻的左琴瑟,早已心灰意冷,只想早些結束這裏的一切。
心若死,情有何干?
白色的衣袍在疾行中,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如同一隻決絕的鳥,飛翅離去。
青離望着遠去的身影,雲眸中露出一抹擔心,喃喃道:“主子,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
蒼茫山重巖疊嶂,山勢陡峭,左琴瑟在山下下了馬。
她擡頭看了看聳入雲天的山頂,棲梧將在這山頂舉行祭祀活動,這樣一個險峻的地方,真是一個解決恩仇的好地方。
 
; 左琴瑟擡手一鞭揮在馬屁股上,馬兒喫痛,瞬間便跑了出去。
七步殺,只要皮膚上沾染一點,便能瞬間從毛孔鑽入體內,迅速抵達心臟,七步之內,必死無疑。
她從來沒用過這種霸道的毒藥,前世裏雖然常用毒藥毒粉戲弄於人,卻是從未傷過性命。
但今日,某些堅持,終於離她遠去。
左琴瑟目光微沉,劍光閃過,鋒利的劍刃上倒映着她孤絕的臉。
青離一直在後面靜靜地跟着她,此刻見左琴瑟拿出短劍,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
可是,小姐只怕現在連見都不願見她,又怎會聽她勸告。
見左琴瑟隻身一人進入了蒼茫山,爲了安全着想,青離只得繼續遠遠地跟着,生怕她出什麼意外。
左琴瑟到達蒼茫山山頂時,已是翌日清晨。
經過一晚上的跋涉,此刻的她頭髮有些凌亂,原本純白的衣衫微微有些髒亂,好幾處都被樹枝勾破了邊。
但那張清秀的臉上,卻沒有半絲疲憊,甚至有種隱隱的亢奮。
身後有腳步聲窸窸窣窣響起,青離已經被她以肚子餓爲由支了出去,沒有這麼快。
而且聽腳步聲,應該有好幾人。
左琴瑟坐在山頂的一塊突崖上,一個白色的布包靜靜放在身邊,太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她面無表情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解脫的笑容。
被衆神官簇擁着的棲梧,穿着大聖女高貴的行頭,尊崇地坐在吊睛白虎上一步一搖走了過來。
看到山頂上的左琴瑟時,棲梧眸中閃過詫異之色,她揮了揮手,衆神官停在原地,她騎着白虎緩緩靠近。
“咦,左小姐,如此時辰,你怎會在此?”
棲梧似笑非笑瞥了一旁南宮極一眼,又抿嘴笑道:“莫非知道本聖女在此祭祀,特意在此等候?”
左琴瑟轉過身,第一眼就看見了一身黑衣緊束的南宮極,依舊清貴俊逸。
與同樣絕色的棲梧站在一起,天造地設,很是登對。
只看了一眼,左琴瑟便收回視線,迎視着棲梧,“沒錯,我就是在等你。”
棲梧眉目微挑,“等我做什麼?”
“殺你。”
大概沒想到左琴瑟會說得如此直接,棲梧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就憑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家小姐,要殺我?”
若不是因爲南宮極,她又怎會讓左琴瑟活到現在?此番竟說出如此荒謬的話,當真叫她好笑。
南宮極看着坐在懸崖邊上的左琴瑟,瘦弱得不像話,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下去,他皺了皺眉,忽然擡腳向左琴瑟走去。
“你別過來!”
看到南宮極過來,左琴瑟如同驚弓之鳥,瞬間站了起來。
她抓起手中的布包,忽然看向棲梧,急道:“你過來,其它人退後,否則我就將風津玉的骨灰灑入蒼茫山下!”
聽到風津玉三個字,南宮極頓住了腳步,棲梧卻臉色大變。
一陣驚愕過後,她忽然陰沉沉地盯着左琴瑟,冷哼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但你想找死,我會滿足你。”
說着,棲梧突然從白睛虎上下來,獨自朝左琴瑟走去。
左琴瑟沒有忽略她眼底的殺機,她忽然打開布包,露出了裏面的白色骨灰盒,譏笑道:“枉風津玉對你癡心一片,你竟裝作不認識他,不知九泉之下,他會否後悔當初成全你的良苦用心。”
棲梧本偷偷在五指蓄力,只得再接近一步,她便能一掌將左琴瑟推下懸崖,此刻聽到她的話,不覺手指一鬆,怔道:“你說什麼?”
“怎麼,你不知道?”
左琴瑟卻是故意賣了一個關子,擡起下頜,“枉你在南蠻隻手遮天,卻連爲你而死的愛人都保護不了,你做這個大聖女有什麼意義?”
棲梧臉色一變,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朝左琴瑟吼道:“你胡說什麼,是他背叛了我,怎麼會是爲我而死。”
看着棲梧眼底那一抹痛楚,左琴瑟笑了起來,她果然沒料錯。
棲梧之所以變得殘暴不仁果然跟那個十年前的男子——風津玉有關!
想起溫餘偷偷潛入神殿地牢打聽到的真相,左琴瑟憐憫地看了一眼棲梧,不緊不慢說道:“聖女與人私通,在南蠻是會被剝皮抽筋獻祭給神吧,這麼多年,難道你就沒想過,爲什麼族長和族內巫師們知道你與男子私通後,卻依然讓你做了聖女?”
棲梧愣了愣,似是想到什麼,但仍不願相信地憤恨道:“那是因爲南蠻符合聖女標準的,只有我一個,他們不得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