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海底深不可測,更有海獸出沒,曾經有志士想要測量滄雲海的寬度,在滄雲海中行駛了七日七夜,最終杳無音訊。
因滄雲海波瀾詭譎、危險重重,四國間早已形成一個默契,那就是圍繞滄雲海中心地域是這片大陸上無人管轄的地域。
除非有必要,四國間的人員,無人願意橫渡滄雲海,就連這次前來北齊祝壽的西晉來使也是彎道至滄雲海上游幾千裏之地,纔敢越洋而來。
翌日,風和日麗。
滄雲海的一處斷崖邊,楊小芙靜靜地立於一個新壘起的衣冠冢前,這裏正是小星落水的那道河流與滄雲海接壤的地方,將小星的衣冠冢立在這裏最恰當不過。
楊小芙轉身看着扶裳,輕輕扯了扯嘴角,才露出這麼多天來,第一個清淡的笑容。
“謝謝。”
扶裳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的給予支持。
楊小芙靜立在那處新撰寫的碑文前,腦海裏不禁回想起小星的音容相貌。
“傻瓜,同歸於盡是最差勁的辦法!”她輕輕撫摸着小星的名字,垂下的眼睫漸漸醞起水霧。
都是她的錯,如果小星沒有追來這裏,至少在那個世界,他還活得好好的。
楊小芙忍不住輕輕靠在楊小星的墓碑上,就像是還靠在弟弟的肩頭,但臉上的神色再不是以前如同小女生的滿足和愜意。
她冰冷而麻木地自語道:“你放心,陷害你的,我會讓她付出代價,欠了你的,我讓他們下來陪你!”
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烈焰般從遠處而來,走到近前,定了定,他才上前拍了拍楊小芙的肩膀。
“小芙,你節哀……”戰天臉上神色略有疲憊,但看着楊小芙的眼底佈滿了疼惜。
楊小芙擡頭,忽然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她說,“戰天,我要報仇。”
“好,我替你報仇!”
戰天摸了摸她頭頂,突然將楊小芙攬進懷裏,遲疑着說道:“我……見到了我娘。”
楊小芙秀眉微動,師傅的事他知道了,那麼當年的事和三公主的事師傅也知道了?
“師傅她老人家還好嗎?”楊小芙不禁輕聲問道。
當年被皇后陷害,如今才得知三公主的身世,卻又這樣被陷害慘死,她老人家一定悲痛欲絕。
“娘她很自責,”戰天薄削的脣緊抿着,頓了頓,緩慢卻又宣誓般地說,“小芙,你放心,前塵往事,新仇舊痕,我一定會找她算清楚。”
楊小芙知道他說的她是指北齊皇后竇氏,可是如今戰天被立爲太子,沒有小星幫他,朝堂上他一定比以前更爲艱難。
自古以來,朝堂之爭就如深淵薄冰,一朝不慎滿盤皆輸。
小星寧願死也不願落在皇后的手中,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讓皇后有機會借他之手陷害戰天,他如此幫助戰天,不僅僅是袍澤之情,更是爲了北齊的百姓着想。
身爲姐姐,楊小芙又怎不明白弟弟的心意?
她擡頭看了戰天一眼,淡聲道:“好。”
若是戰天知道她這一聲好,便是此去經年再不相逢,他一定會不顧她的意願將她鎖在身邊、藏於金屋。
彼時,他只是鄭重地對她說:“以後,就讓本宮保護你。”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自稱本宮,是因爲他終於意識到權力的重要,如果今日他有足夠的力量,楊小星就不會是這個下場。
只有站在權力的頂峯,他纔有能力保護所愛之人。
……
是夜,楊小芙面無表情地在一柄鋒利的匕首上塗抹着毒藥。
這種毒藥並不激列,但卻會使中者產生幻覺,最後在驚嚇和痛苦中一點點流失生命,最重要的是,中者能明顯地感覺到生命的流失,就像是,眼睜睜看着自己死亡,卻無可奈何。
桌上的燭火突然嗖的一下撲滅,扶裳推門進來,看着一身夜行衣的楊小芙,她擔憂着說道:“小芙,你真的想好了嗎?”
楊小芙面容沉靜地細細塗抹着藥汁,並未說話。
扶裳嘆息一聲,在她對面坐下,“皇宮之中守衛森嚴,不要說你能不能見到皇后,就算你真能殺了她,又如何從皇宮中全身而退?”
楊小芙塗藥的手指一頓,“我自有辦法。”
“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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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芙一怔,大仇未報,怎敢談全身而退?
見她如此模樣,扶裳心道自己猜對了,於是站起身說道:“不行,我必須將這件事稟報閣主,讓她知道。”
楊上芙收起匕首,淡聲道:“扶裳姐姐,師傅最近因爲三公主的事,已經很傷心了,這件事就不要再去麻煩她了。”
“那我去找太子殿下,他一定會幫你的。”
楊小芙嘴脣動了動,終是擡頭說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扶裳鬆了一口氣去開房門,這時楊小芙走到她身邊,突然毫無預兆出手。
“你……”扶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暈了過去。
楊小芙將扶裳扶到牀上躺下,纔對着昏迷的她輕聲說道:“扶裳姐姐,謝謝你,但這件事,只能由我去做最合適,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安頓好扶裳,楊小芙蒙上臉面,再次檢查了一遍匕首,便消失在紅閣之中。
夜色如墨,黑幕一樣的蒼穹沒有半顆星子,只有秋末的霜風呼呼颳着,似乎是要下大雨的徵兆。
陳棠初喜氣洋洋地從宮門出來,瞬間便發現了宮門外等候的左靖瑤。
“表妹!”
他喜悅地上前,情不自禁握住了左靖瑤的雙手,“你終於出宮了。”
左靖瑤卻好似並不大開心,她將陳棠初帶到無人處,才低聲問道:“你爲何不讓宮內的那些弟子下海搜尋宮主的蹤影,莫不是忘記了宮主對咱倆的再造之恩?”
“怎麼會?”陳棠初立即發誓道,“我的武藝全是宮主傳授的,我怎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見左靖瑤臉色稍稍緩和,他才繼續說道:“表妹,你也知道那條河,那河底機關重重,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而且宮主又不是不熟悉水性,到現在我們也沒看到他的身影,說明他早就死在河底了,恐怕屍體都衝入滄雲海了。”
“本來我們剩下的弟子就不多,難道你讓他們去滄雲海撈人?若是被人發現,我們就連這最後一點力量都沒有了。”
左靖瑤英眉擰在一起,仍是不贊同道:“那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呀!”
“好了表妹,”陳棠初突然鬆開左靖瑤的手,伸開雙手退後一步,頗爲得意道:“你看,因爲楊小星一事,陛下特封我爲御前帶刀侍衛,看到這身盔甲沒?只要有皇后在,以後我們在北齊就能青雲直上!”
“宮主的死我也很傷心,但我們還要繼續活着呀!”陳棠初雙眸殷切地看着左靖瑤,仿似看到了美好的錦繡前程。
他突然一把抱住左靖瑤,動情道:“你不是說想回家嗎,等我功成名就,一定帶你風光回家。”
就在兩人抱成一團,正郎情妹意時,一道寒意瘮骨的冷哼忽然自漆黑的夜色裏響起。
兩人同時一驚,陳棠初嚯地拔出了今日陛下親賜的佩刀,對着身後斥道:“誰?”
楊小芙緩緩從夜色裏走來,她一身緊身夜行衣,渾身都散發着冷涔涔的氣息,兩隻露在外面的眼睛更是寒光乍現。
陳棠初被她一瞬間的殺意震住,倒是左靖瑤警惕地盯着楊小芙,“你是誰?有何貴幹?”
楊小芙抽出懷中的匕首,目光如鷹鎖在陳棠初臉上,平淡道:“殺人償命,陳棠初,去陰曹地府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她說着,握着匕首猛地衝向陳棠初。
陳棠初反應過來,冷哼一聲,當下便對左靖瑤說道:“表妹,你先讓開!”
他以爲楊小芙會刺向他的心臟,卻不料到了近前,楊小芙忽然手腕一轉,手中匕首猝不及防刺向身旁的左靖瑤。
陳棠初大喫一驚,立即伸手隔擋:“表妹,當心!”
楊小芙一出現便直奔陳棠初,二人都未曾料到她會聲東擊西,左靖瑤正準備讓開,見勢略爲驚了驚,當下便後仰着倒飛出去。
陳棠初也趁機擋住了楊小芙手中的匕首,楊小芙心中冷哼一聲,趁着二人措手不及時,一根銀針悄悄飛向了左靖瑤的肩膀。
眼見左靖瑤軟倒在地,楊小芙迅速後退。
“表妹,你怎麼了?”陳棠初卻及時飛向左靖瑤的方向。
左靖瑤看着楊小芙,伸手拔下肩上的銀針,氣弱道:“沒事,只是中了軟骨散。”
“你找死!”陳棠初當即滿面怒容地朝楊小芙攻來。
楊小芙冷哼一聲,手中的匕首泛着幽冷的光芒,“陳棠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