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未晞抱着應斯里出醫院的時候,銀四的車子還在醫院門口等着。
銀四語楚未晞對視了一眼,才木着一張冰塊臉說:“我送你們回去。”
楚未晞點點頭,上了後座。
銀四安靜開着車,全程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應斯里呆在楚未晞懷裏,疼得眉頭直皺,卻沒有發出聲音來。終於,車子開到了應家大門口,銀四沒有開車進去,只是將車停在了門外。
銀四沒有打開車鎖,楚未晞便也不急着下車。
她預感到,銀四有話說。
銀四雙手握住方向盤,摸了摸,終於開口說話了。
“風小姐,當年的事,我很抱歉。”
風未晞看了一眼銀四,想起了許多事。當年在德國,重遇銀四的時候,她對他並沒有印象了,自然也不記得曾經在非洲戰場,自己救過銀四的那些事。那時候,她一門心思放在應呈玦身上,沒怎麼留意過銀四。
真正讓她注意到銀四,是在她最後一次回德國的時候。
那時候,應呈玦的母親跟銀三已經死了,楚未晞回到德國,是銀四開車去機場接的她。銀四那時候就修煉成了一身冷然氣場,整張臉繃着,像一塊萬年寒冰。可就是這塊寒冰,卻對她說:“你走吧,趕快離開德國,去任何地方都行。”
“發生了什麼事?”
“母親和老三死了,老三臨死前作證,是你殺的他們。”銀四說完,又對楚未晞說:“你快走,不要回去了,這次回去,說不定就再也走不掉了。”
楚未晞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但很快,她便想到了另一些東西。銀四是家族家規執行者,按理說,他應該抓住自己,將自己殺了替他們的母親和兄弟報仇纔對,他現在提醒自己快些離開,有什麼用意?
楚未晞認真審視着這個冷漠的男人,發現,自己看不透她。
她到底還是沒有離開,她太相信應呈玦對自己愛了,相信到了盲目的地步。
她最後還是回了那個家,結果被那個男人捆綁起來,吊在那顆玉蘭樹下,整整一夜。第二天,當銀四將槍指着她的時候,當他握着槍的手有些微微發抖的時候,那一刻,楚未晞突然明白了銀四的心思。
這個男人,喜歡她。
她中了一槍,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軀,一步步蹣跚,流着血,走出那個家。剛走出家門,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卻被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醫療團隊救走。她從手術中活了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銀四。
勸她走的人是他,朝她開槍的人是她,最後救了她的人,也是他。
她養傷的那一個多月,銀四總會抽空來看她,他很少說話,大多數時間都只是安靜地陪着她。後來她傷好了,決定離開,他也不挽留。只是,在她離開之前,忍不住問了句:“你還記得我嗎?”
楚未晞停下腳步,轉了個身,第一次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這個比她高的男人。她盯着他思索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記不得了。”
“哦。”
銀四沒有告訴她自己是誰,只是看着她一步步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雖然傷了自己,但她也給了自己重生,楚未晞不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對銀四,她沒有埋怨,反倒是感激的。
銀四似乎翕動了幾下脣瓣,最後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楚未晞看了眼懷裏睡着了的孩子,忍不住問銀四:“在德國之前,我們見過嗎?”
銀四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
“我們在哪裏見過?”
銀四說:“非洲。”
楚未晞一愣。
非洲?
她再次打量起銀四的臉龐來,隱隱約約的,她有了些頭緒。“你…”她仔細想了想,然後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是那個小黑蠻子?”
銀四表情有些尷尬,然後才點了點頭。
楚未晞覺得這世界挺神奇的。
在非洲戰場遇到銀四的時候,他還沒有名字,還沒遇見應呈玦他們。銀四是孤兒,在地下拳場打過拳,後來被一個美國男人領了去,又被賣給一個殺手組織。他經常日曬雨淋,加之喫的不好,自然長得又瘦又黑,被送去非洲戰場的,簡直就是一黑蠻子。
楚未晞碰見他的時候,他正被一羣人圍剿,楚未晞瞧他實在是太瘦小了,一時心善,救了他。她倒是還記得那個黑蠻子,就是沒想到,當年的黑蠻子,竟然變成了現在的冰塊臉。
“原來是你。”楚未晞接受了個事實。
懷中應斯里呻吟了一聲,眉頭皺得更深,楚未晞朝銀四說了聲再見,便打開車門,抱着她進了應家宅子。銀四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些恍惚,在非洲戰場上,他一直跟在風未晞屁股後面,也時常這樣凝望着她消瘦卻強大的背影。
原來她還記得當年那個黑蠻子。
銀四心裏忽然有了些藉慰。
兩人一回家,劉盾便迎了過來,“楚小姐,你總算是回來了!”
楚未晞沒說話,擡頭看了眼樓上。她聽見樓上應呈玦的大罵聲,懷抱着應斯里一邊往樓上走,她一邊問劉盾:“怎麼回事?”
“先生醒了,一直在鬧,門都快被他給拆了。”
應家的門質量好,不是輕易就可以拆爛的貨,應呈玦已經在樓上折騰半個多小時了,一屋子人都被他嚇得大氣
不敢出一口。
楚未晞將應斯里送回房,這纔來到三樓,親自將鑰匙插進鎖孔裏。應呈玦看見門把轉動起來,停止了踹門的動作,甚至還後退了一步,安靜地站在門後方。
門打開了,應呈玦二話不說,擡腿就朝開門的人踹去。
他以爲開門的是劉盾,加之怒極了,這一腳可用盡了他的全力。
預料中的場面沒有發生,劉盾沒有被自己踢中,也沒有慘叫聲。反倒是自己的一條腿,被一雙鐵鉗般的手擒住,動都動不了。應呈玦詫異看過去,對上了一張冷冰冰的美人臉。
楚未晞皺着眉頭,盯着滿臉怒色的應呈玦,嘴皮子一掀,吐出兩個字:“家暴?”
應呈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