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芸情緒異常的激動，氣性之大的她，口中劇烈的呼吸着，胸前起伏劇烈。
那感覺，就好像是不慎被抓住的麻雀，要絕食而死的樣子。
蔣芸將心中的話喊出來，身子一栽歪坐在了地上，掩面而哭：“我也想好好的生活，我也想和其他人一樣。可就連我自己的親媽，因爲討好繼父的原因，都把我當成拖油瓶打罵。我生活在偏遠的農家，你能想象我和小陳茜這麼大的年紀時，寒冬臘月的用涼水洗一家人的棉衣麼？你能想象到晚上睡覺睡的正香，被一個醉醺醺的成年男人從被窩裏揪出來吊在柱子上打的半死卻不敢哭是什麼樣的心情麼？你能想象，就因爲上桌喫飯而沒有在竈臺前，被罰跪地跪的膝蓋都麻木是什麼感覺麼？我也是人，我怎麼就不能好好生活了？”
蔣芸的哭訴傳入王一的耳中，這讓他不知道怎麼好了。
蔣芸哭的厲害，擦着眼淚：“我恨那個家，所以，我從小就發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出去個樣子來，然後，永遠不再回去。我發奮讀書，努力學習。到我上大學之前這十多年裏，我一邊學習一邊照顧弟弟妹妹，我成功了，我拿到了名牌大學的通知書，我以爲我的未來就要開始改變，結果呢？我得到的回答卻是不，原因很簡單，那個讓我討厭，給我心裏造成創傷的家庭，以我如果離開，弟弟妹妹就沒人照顧，家裏的地，就沒人幫忙了爲由，阻止了我上大學的路，他們是要折磨我一輩子，是要把我按死在那家裏。”
蔣芸一邊說一邊哭着，王一表情很是爲難，在身上摸了摸什麼都沒有摸到，最後只是尷尬的將手臂擡起來，用袖子給蔣芸擦眼淚。
結果他這個行爲，卻被蔣芸拍開。
蔣芸咬着下脣，忍着淚水把頭轉過去。
王一坐在了蔣芸旁邊：“那，之後你是怎麼來陽城的？”
蔣芸流着淚倔強：“管你什麼事。”
王一：“···”
有一會兒，蔣芸卻又主動開口：“是木寸長的兒子幫了我，那個男人很害怕木寸長一家，讓我去上了大學。”
“是麼？”
蔣芸點頭，然後又道：“不過他還是不讓我上考上的那個大學，所以我纔來了陽城，因爲，這裏的學費沒有那麼貴。我打工的話，完全可以支付的起。”
王一抿嘴沉默：“那那個木寸長的兒子呢？”
“他和我一塊來了陽城，一起上的大學。”
王一誒一聲：“也是和咱們一個學校的？”
“嗯。”
“那怎麼沒在你身邊見過他？”王一問這句話倒也不是瞎問，蔣芸在陽城大學很有名氣，一來，是因爲她長的漂亮身材也好，還是舞蹈部的干將。二來，是因爲蔣芸名聲就不怎麼好的關係。
這不是，王一問出來這話，蔣芸立刻回頭，兩眼眼角還帶着淚痕：“你是不是覺得我來了陽城之後見了世面，對當初的恩人就不管不顧了？”
王一下意識點頭，隨後又趕忙搖頭：“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蔣芸面露哀傷：“行了，你別騙我了，就我這樣，大概是個人都是你一樣的想法。”
王一眨眨眼：“那事情的真相是？”
“事情的真相是我是他的女朋友，你應該能理解，我十八歲之前過的一直都是地獄一般的生活，可以說，我的人生，就沒有光明。當他對我伸出援手的時候，我以爲，深淵中的我，終於見到了光明。來陽城之後，我把整顆心，整個人都交給了他。”
蔣芸面無表情的說着，就像是一個忘了表情的說書人。
“一開始我以爲他是對我好的，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只是拿我做向上攀爬的工具。我不是和你說過大學時有人給我下套拍照麼？你知道這個人是誰麼？”
蔣芸點頭：“沒錯，就是他。原因很簡單，因爲當時校內一個公子哥看上了我被我拒絕了，他知道後，就開始籌謀這個計劃。他在村裏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但是，來到了大城市之後，他的身份平平，這讓他很不爽。一直想要結交城裏富家子的他苦於沒有機會，現在好了，他在我身上看到了機會，也就做了。”
“那你···”
蔣芸反問：“我？我一開始當然是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我以爲，他也是被逼迫的。可當他一次一次把我送到如家，送到那些人牀上的時候，我意識到了，原來從頭到尾，我都只是他利用的工具。我本以爲的白月光，其實卻是更黑暗的深淵。我就像是一個玩具，被那些富家子呼來喝去隨意的擺弄，你見過鄉下的土狗麼？”
王一嗯了一聲。
蔣芸臉色露出苦澀的笑：“我就是他們的土狗。我想反抗，可是根本就沒有我反抗的出路，對於一個從鄉下來的小丫頭來說，那些人的勢力太強大了，我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我想死，但我不敢死，每一次我都邁不出去哪一步。我這麼些年忍過來，不就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麼？”
“後來，我想開了，既然已經無法改變的事情，那就大方接受吧。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了。再說了，除去口味來說，他們人還不錯，我要什麼，他們給什麼，不就是多人運雲力嘛，除了我的精神之外，身體什麼的，都不重要了，真的。雖然開始很難，但習慣了就好。也有可能我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吧。接受了現實之後，我就開始變得愛慕虛榮，我學會向他們撒嬌，來用物質滿足自己，我突然發現，我好像比之前過得更加開心了。這也算是有失就有得吧。”
蔣芸表情淡然的說着這些，但聽在了王一耳中，卻是那麼心酸的。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使我不曾見過光明···”蔣芸口中輕輕的唸叨。
王一嗯？了一聲，轉頭看向蔣芸：“什麼？”
蔣芸搖頭：“沒，沒什麼。”
說着，蔣芸忙擦了一下眼角的淚花：“所以王一，你別管我了好麼？我想爲自己活一次，血屍爆發前我不敢，血屍爆發之後，我想以我自己的方式，好好的活一次，浪蕩，風騷，我都認了。在不知道我可以活多久的情況下，我想最後的，享受生活。就當是最後放縱這一把了，就算是死，我也無憾了。”
王一搖頭拒絕：“不行！”
蔣芸愕然，跟着臉上略有些憤怒的表情，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和自己作對！
哪知道，王一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享受生活有許多種辦法，學姐，並不是你這樣纔是享受生活，與其說享受，你更像是報復生活，報復你自己。”
蔣芸眨眨眼睛：“可是我···”
王一打斷了蔣芸的話繼續道：“更何況，從一開始，學姐你的想法就是努力的活下去，活的精彩，而不是現在這樣。過去我沒辦法幫你改變，但是現在，學姐請你相信我，有我王一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王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中午的陽光透過林間縫隙打在他的身上，這讓坐在樹蔭裏的蔣芸見了，心裏一股說不出來的莫名情緒，一如當初那抹白月光告訴自己，我，會將你帶出苦海。
猛地打了個激靈，蔣芸回過來了神，臉上露出自嘲的表情：“算了王一，當時他和我說過一樣的話，結果呢？我還是我，在深淵中越陷越深。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的善心不會欺騙我的，但是，我已經深陷泥潭無法自拔，所以，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