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相宜沒跟前臺打招呼,拿着那張卡一路刷進周森的辦公室。
門一打開,她首先看見的是黃馥婭。
周森跟黃馥婭,只隔着一張茶几,兩人一起看着一份什麼文件,俱都微微傾身靠近彼此。
周森一身黑色定製西裝,黃馥婭一身白色chanel套裝,兩個人雖然是在聊公事,但看起來格外般配。
有那麼一瞬間,陸相宜覺得自己不該進去。
但她毫不猶豫地進去了。
“打擾了。”
這三個字,是對周森和黃馥婭兩個人說的,她的目光卻只是直勾勾盯着周森。
周森的臉,除了隱約的一抹倦色——多半是工作太累了,看起來依舊是那麼英挺迷人。
看見她,他沒有絲毫驚喜,長眸只是閃過一抹詫異。
陸相宜胸口一悶,恍惚覺得這個跟她最熟悉彼此的人,變得陌生了……
黃馥婭適時地起身,“我去喝杯咖啡。”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陸相宜和周森。
周森慢慢地合上文件,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一片風輕雲淡,“你怎麼來了?還有事要找我?”
陸相宜以爲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乾了。
這一刻她才知道,沒有……
她的眼前,迅速聚攏了一團霧氣,啞着聲音問:“周森,爲什麼?我們明明好好的,你爲什麼要跟我分手?”
周森走到陸相宜跟前,“沒有什麼非要跟你分手不可的原因。相宜,我只是不想再跟你保持男女朋友的關係。”
這一刻,陸相宜懷疑自己。
她太任性了?還是她太粘人,不懂得體貼周森,讓他感覺自己很累?
她都可以改的!
“我哪裏沒有做好?”陸相宜望着周森,語氣近乎哀求,“你告訴我,我改!”
“相宜,你不需要爲我改變,你應該去找那個可以接受你的一切的人。”
周森像是陸相宜最知心的朋友,誠懇地給了她一個建議。
陸相宜聽來,周森就是在建議她找別人。
她不想在周森面前失態,卻怎麼也控制不住眼淚,“你不在乎我了,對不對?”
“相宜,現在你是自由的,我也是。”周森依然溫柔,好像沒有變,但他一點都不在乎陸相宜的感受了,“我晚上還有飯局,先走了。”
陸相宜猛地抓住周森的手,搖搖頭,“不要,你不要走……”
周森輕輕撥開陸相宜的手,“我送你下去。”
他很注意分寸地抓着陸相宜的手腕,把她帶出公司。
路過張祕書的辦公室時,他公事公辦地說:“張祕書,去物業註銷陸小姐的門卡。”
張祕書第一次反應遲鈍,訥訥地說:“……知道了。”
出了公司,站在電梯口前,陸相宜才反應過來,周森要趕她走。
一分鐘,他都不想再跟她多呆。
就像那天,他一個字也不想跟她多說。
她的眼淚開始洶涌,“周森……”
這時,陸家的司機從電梯出來。
周森毫不留戀地鬆開陸相宜的手,“保重。”
陸相宜在人來人往的走廊淚流滿面,幾乎要窒息。
然而,他只是看着她,用眼神催促她離開。
司機說:“相宜小姐,走吧。”
司機帶着陸相宜進電梯,陸相宜雖然沒有掙扎,但目光一刻也沒有從周森身上離開。
她雙脣翕張着,喉嚨裏發出微弱的聲音:
“周森……”
“周森……”
周森看着她,直到電梯門關上也無動於衷。
沒有人知道,這一天,周森在電梯前站了多久。
電梯裏面,陸相宜怔怔地看着電梯門,突然撲過去像是要把電梯門扒開。
司機忙忙拖住陸相宜,“相宜小姐,很危險!”
陸相宜這纔開始掙扎,邊哭邊掙扎。
然而很快,電梯門打開了,幽暗的地下車庫出現在眼前。
她終於看清了現實。
她和周森之間的一切可能,都已經熄滅變暗了。
她走向車庫,走向黑暗。
回丁亞山莊的路上,司機試圖跟陸相宜說些什麼,陸相宜卻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
陸相宜接受了周森跟她分手的事實。
但她不相信,周森真的不喜歡她了。
她的心臟、她的身體,都感受過周森濃烈真摯的喜歡。她不相信他會突然移情別戀,說分開就能跟她分開。
除非……這一切本就是假的。
除非周森早就打算好,等到這個時候,就跟她分手。
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切異常,甚至是那些普通人會忽略的細節,一一閃過陸相宜的腦海。
那些她拒絕深入去想、不想串聯起來的線索,在她的腦婆海里,構建出一個另她渾身發冷的可能。
車子駛入別墅區,陸相宜很冷靜也很突然地說:“我要去佑寧阿姨家……”
司機不敢說不,悄悄發消息告訴蘇簡安,他送相宜去穆家了。
沒有人知道相宜要做什麼,只是都往穆家趕。
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穆家門前,陸相宜下了車就往裏面跑。
念念拉着相宜,發現拉不住,只好邊陪跑邊說:“相宜,你慢一點!你要什麼告訴我,我幫你!”
陸相宜就像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衝上二樓穆司爵的書房,找到一本相冊。
這裏面都是念念小時候的照片,當然也有一些他們的。
她迅速翻了翻,就看見一位老人。
是當年遠赴美國,照顧沐沐哥哥的周奶奶。
也是……周森的奶奶。
所以,陪着周森去墓園安葬奶奶的時候,她會覺得老人家熟悉。
所以,周森是沐沐哥哥。
所以,那天晚上在周森家裏,跟周森一起喫飯的女人,是佑寧阿姨。
大概家裏所有人都知道周森是沐沐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會跟他分開的,只有她以爲他們可以一生一世!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周森跟她在一起,或許是處心積慮已久。
他製造他愛她的幻覺,就是爲了等這一天,他可以狠狠地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