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穆司爵善心突發,決定放過她一次?
這聽起來……很玄幻啊。
許佑寧太有自知之明瞭,穆司爵什麼都有可能對她做,唯獨對她好不可能。
洗漱完,許佑寧帶着滿腦子的疑惑走出浴室,看見穆司爵站在房間的窗前,一根菸在他的指間無聲的氤氳出灰白色的煙霧。
乍一看,他的背影……就好像壓了一座山那樣沉重。
許佑寧突然覺得不太對勁,走過去,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拍上穆司爵的肩膀,他突然轉過身來看着她。
短暫的對視後,穆司爵冷聲命令:“收拾東西,半個小時後回G市。”
許佑寧盯着穆司爵,如果她沒看錯的話,轉身的那一瞬間,穆司爵的眸底閃過了一抹非常複雜難解的情緒。
她試探性的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穆司爵避開許佑寧的目光:“沒有。”說完,徑直往浴室走去。
有生以來,穆司爵第一次逃避問題。
而這個問題,明明只需要幾個字就能回答。
許佑寧看着穆司爵的背影,沒由來的,心底突然滋生出來一股異樣的感覺。
不是尖銳的疼痛,也不是催淚的酸澀,更像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緩慢的把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從她的心上狠狠的剝離。
突然間,許佑寧悵然若失。
很久的後來,許佑寧回想起此刻的感覺,終於相信發生不好的事情前,人是可以有預感的。
直到上了飛機,許佑寧還是沒有緩過來。
“穆先生,許小姐,早上好。”空姐把兩杯飲料放到兩人面前,“我們將在三個小時後回到G市,希望你們旅途愉快。”
許佑寧恍恍惚惚的拿起飲料,手不知怎的突然抖了一下,杯子摔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玻璃渣,果汁流了一地。
空姐反應很快,忙遞了張帕子給許佑寧,邊清理地上的玻璃渣邊問:“許小姐,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許佑寧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手不自覺的捂住心臟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裏突然空洞洞的,就像小時候弄丟了最喜歡的玩具那樣,一股鈍痛縈繞在心臟上,就像一把錘子掛在那兒,時不時給她一下重擊,不至於讓她喪命,卻足夠讓她心神不寧。
她需要幫忙。
可是,這個世界上好像沒有人幫得了她。
“我沒事。”許佑寧連聲音都是空洞的,“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你沒有受傷就好。”空姐很快就把玻璃渣和果汁清理乾淨,隨後離開。
偌大的乘客艙內,只剩下許佑寧和穆司爵。
“許佑寧。”穆司爵突然叫了許佑寧一聲。
許佑寧遲了半秒才反應過來:“嗯?”
“……什麼情況下,你會不想活了?”穆司爵就像提出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那樣,面無表情,語氣平靜,這抹平靜足夠讓人忽略他眸底的暗涌。
“你這麼問,是想讓我死啊?”許佑寧笑了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很惜命,不管什麼情況下,我都會活下去。就算我真的遭受了天大的打擊不想活了,爲了我外婆,我也要活着。”
穆司爵微微蹙了一下眉:“如果……”
“沒有如果。”許佑寧不假思索的打斷穆司爵,“所以,死心吧,你弄不死我。”
三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G市國際機場,阿光開了車過來,就在機場出口等着。
看見穆司爵和許佑寧出來,阿光很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是把車鑰匙遞給許佑寧,說:“佑寧姐,我把你的車開來給你了。”
“謝了。”許佑寧接過車鑰匙,突然注意到阿光的神情不對勁,疑惑的問,“幹嘛這幅表情?我回來了,你還不高興?”
“哪有,我高興得……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了。”阿光突然衝過去抱住許佑寧,他那樣用力,像是在極力挽留什麼一樣,“佑寧姐,歡迎回來。”
許佑寧被阿光的熱情熱懵了,愣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禮貌性的抱了抱阿光:“……我才走了幾天而已,不至於這樣吧?”
阿光不太好意思的笑着點點頭,鬆開許佑寧,朝着她擠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
許佑寧看了看時間,問穆司爵:“七哥,我可以先回家嗎?我想回去看看我外婆,會所和酒吧的事情,我明天再處理。”
“……”短暫的猶豫後,穆司爵答應了,“嗯。”
許佑寧沒有從穆司爵的猶豫中察覺出任何異常,開開心心的打開車鎖,正要上車的時候,穆司爵突然叫住她:
“許佑寧。”
“嗯?”許佑寧回過頭,看着穆司爵。
穆司爵看了她片刻,緩緩的說:“再見。”
這是穆司爵第一次跟許佑寧說再見,許佑寧歸家心切,沒有去思考穆司爵這句“再見”背後的深意,朝着穆司爵揮了揮手:“明天見。”
說完,她坐上駕駛座,驅車離開。
不出十秒鐘,許佑寧的車子消失在穆司爵和阿光的視線範圍內。
毫無預兆的,阿光一個大男人,突然就紅了眼睛。
他背過身,一腳踹在車子的輪胎上,終於再也忍不住,趴在車子上流出了眼淚。
穆司爵給阿光兩分鐘。
兩分鐘後,穆司爵面無表情的命令:“送我去會所。”
阿光擦了擦眼淚,眼睛赤紅的盯着穆司爵:“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是他第一次用質問的語氣跟穆司爵說話,爲了許佑寧。
“我有我的理由。”穆司爵避而不答,“你不需要知道。”
“那你爲什麼瞞着我她的身份?”阿光又是一拳捶在車子上,無奈多過氣憤。
“因爲你會露餡。”穆司爵冷冷的說,“我需要利用許佑寧給康瑞城傳假消息,讓你知道她是臥底,你敢保證自己不會讓她看出破綻?”
“……”
“……”
“七哥,”阿光突然平靜下來,看着若無其事的穆司爵,茫然問,“你到底有沒有……”
穆司爵知道阿光想問什麼,打斷他:“上車!”
“穆司爵!”阿光急了,他無論如何要追問到一個答案。
穆司爵目光一寒:“許佑寧是康瑞城派來的臥底!她跟你說的話,對你做的事,都是爲了讓你相信她。這一點,她成功了。現在你知道許佑寧的身份了,就該撤銷對她的信任,去做你該做的事情!還有,我最後一次告訴你,許佑寧根本不是你平時所看到的那樣!你不需要對她有任何憐憫和同情,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忘了你的佑寧姐,記住她是康瑞城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