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安知道,唐春立和魏軍的案子,打壓得最重的人,不止是郭東臺,其中還有在背後暗中出手的肖老爺。
否則,事態不會發展得這麼迅速,完全超出盛安安的計劃之外。
可以說,肖老爺這一次非常怨憤,下了十成殺心,唐春立是必死的,魏軍能不能在獄中活下來,還要看他自己本事。
肖老爺的憤怒,究竟是出自唐春立的險惡算計,還是他查到了,自己真正的孫兒已經慘死眼前的肖北,是冒牌貨
誰都說不清楚。
“可是,沒有你就不會有人給肖北報仇了。”盛安安覺得這樣對他很不公平,她說:“只有你一直記得肖北,是你替肖北報了仇。這一點,肖家的任何人都做不到。”
肖北沒有說話。
到底是頂替別人的身份,不管怎麼說,都無法理直氣壯、光明正大。
這個身份會一直壓着肖北,他別無選擇。
“肖老爺不會怪你的。”盛安安道,“他就算真的知道,我相信他會明白你的苦衷。而且,他未必知道,也許只是懷疑而已。沒事的,我也在,我會幫你圓說下去。”
肖北看着她,忽而一笑:“我不是怕這個,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盛安安嘆氣:“你還是在自責。”
她很肯定。
肖北沒有反駁。
盛安安突然站起來,指着墳墓道:“你千辛萬苦找回他的骨灰,給他在出生的地方安了墓地,又替他報了仇,你還把自己的人生放棄了,活成另一個他,你做了這麼多,爲什麼還要自責”
“你不該自責的,你已經不欠肖傢什麼。”
“我殺了人。”良久,肖北才沉重道。
他不能釋懷的,始終是過去鮮血與痛苦的回憶。
諷刺的是,他和沈安安最美好的回憶,也存在那段回憶裏。
每每回想起來,肖北都心如刀割。
“那些人都是壞人,他們拐走你,破壞你原本的人生,又虐待你,已經對你起了殺心,你只是自我防衛而已,這不算是你的過失,在法律上都是有得周璇的。”盛安安聲音很冷靜,神情篤定。
她知道自己在強詞奪理,和陸行厲一起久了,現在她也學會了滿嘴歪理。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希望歪理能贏過真理,至少可以饒過肖北。
放過他一次。
肖北垂下頭沉默。
盛安安真的很擔心他,怕他替肖北報完仇後,完成了肖北的遺願,會再度想不開。
她蹲在他面前,認真的看着他:“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再自尋短見,會好好活下去,你相信我,向前看往前走,一定會找到新的希望,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肖北擡眸,靜靜看着盛安安。
她在陽光底下,小臉白皙剔透,眸光堅強磊落,整個人都在散發耀眼的光芒,彷彿充滿無限希望和生機。在她眼裏的未來是可期的,一定會美好幸福,只有光明,沒有黑暗。
這樣生機勃勃的她,很令人動容。
這份光芒,甚至蓋過以前黯然內向的她。
肖北眸光閃動,想到以前輕輕拉住他,靦腆叫他阿默的沈安安。
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肖北終於說話:“安安,你真的變了很多,可不知道爲什麼,我時常會想起以前的你。”
盛安安知道爲什麼。
阿默所懷念的、心愛的是沈安安。
不是盛安安。
就算長得一模一樣,盛安安還是盛安安,不會變成真正的沈安安,所以阿默很迷茫。
他們沉默了片刻,山頂上的風越來越大,吹得耳邊嗡嗡作響。
盛安安壓住亂飛的頭髮,微微側過臉,肖北看着她,只看到秀挺的鼻子,和微翹的脣瓣,他略微走神,好似從她身上看到另一個人,屬於他的、以前的沈安安。
獵獵風聲中,肖北好像聽到她在對他說:“要向前看,阿默。”
他的眼眶漸漸紅了,許久,才深深低下頭,應了一聲:“嗯。”
“說好了。”
“嗯。”
風聲將他們的承諾,吹向秀麗的大山。
盛安安蹲得腿麻了,便站了起來,肖北也終於恢復平靜,表情淺淡有了笑意,他似乎緩了過來,不再鑽牛角尖。
盛安安鬆了一口氣。
這時,陸行厲也上來了,攥緊盛安安的小手道:“該走了。”
盛安安沒注意時間,不知不覺原來已經過去二十分鐘,陸行厲果真說到做到,一超過時間,馬上就上來要人。
盛安安一時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陸行厲則看了眼肖北;肖北也在看他,兩人眼神交鋒。
陸行厲突然道:“對了,我和安安準備要補辦婚禮,你要是想來,我可以給你發喜帖。”
盛安安恨不得叫陸行厲閉嘴
她好不容易纔勸回肖北,陸行厲一來就刺激他
她頭疼扶額。
肖北面無表情的瞥過陸行厲,起身對盛安安說:“安安,你什麼時候跟他離婚,我願意等你到什麼時候。”
“你找死”陸行厲很狠戾。
“我說實話而已,她又不是隻有你一個選擇。”肖北冷冷回道。
盛安安感覺他們倆會打起來,事實上,要不是她在這裏,他們倆早就能動手就絕不動口,這會兒都還在強忍着一口氣。
畢竟誰先出手,就算輸了。
兩人比誰都精明。
盛安安倒不怕他們倆打起來,她的脾氣不比他們小,生氣起來也是很嚇人的。
她沒好氣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成熟一點多大的人了,會不會穩重”
陸行厲和肖北頓時沒有說話。
“都好好說話,別一見面就吵架,你們不是朋友嗎”盛安安教育他們。
見鬼的朋友
陸行厲和肖北幾乎是心聲同步
但他們都沒有說出來,他們的目光落在盛安安身上,只見她闔起眼睛,拜了拜死去肖北的墓碑,然後轉過頭,微笑看他們,眸子璀璨明亮:“走吧。”
陸行厲心中一軟,目光緊緊鎖住她,喜歡她到不行。
他伸手過去牽了她。
笑得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