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魚飼料的老爺子就長住這一片，自然也見過這小子最初的模樣。
仍記得顧深第一回來時，還是個眉眼含着冷厲與暴躁、不近人情的少年。
那會江裏的魚沒有現在多，這傢伙撿石頭打魚，被他呵斥了一頓，教育顧深說這是江邊的鯉魚都是哄小孩玩的，不能折騰。
後來呢，後來顧深當真帶了個奶娃娃過來，原因就是他把人家弄哭了。
儘管時過境遷斗轉星移好幾年，每回想起面無表情的少年指着水裏的魚讓奶糰子看的一幕，賣魚飼料的老爺子還是止不住喉癢想笑。
把人弄哭事件的後來，顧深也帶那孩子過來，小姑娘水靈靈的杏眸特別大，稍稍一彎，脣角就陷了兩個窩，奶裏奶氣，極招人喜歡。
要說溫柔也算不上，可顧深對那比他矮几乎半截的小孩還耐得性子哄，問什麼答什麼，即便表情總是板着。
“哥哥、那是……什麼？”
“魚。”
“紅紅的，叫…叫……”
“魚。”
“那、那條黑…呼呼的呢。”
“魚。”
“……哦。”
這麼一帶，也就帶了幾年。
小孩要餵魚，少年就來買飼料，每次都是擰着眉罵句真麻煩，卻在買東西的幾分鐘裏餘光總是時不時回頭瞄一眼，生怕那奶糰子摔了磕了。
再後來，這個面色桀驁不馴的少年也來過，只是身邊沒有那個一直跟着的奶糰子了。
接連他與這一塊地方的連接點彷彿硬生生被掐斷了，少年來的次數逐漸變少，表情也愈來愈寡淡。
有時候臉上還會多幾道疤，穿着黑衣黑褲站在平靜無波的江前靜靜走神，頎長的身影順着微弱的太陽光線攀爬地面，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古樹，執着了多年。
那道輕輕的慨嘆比往常的聲線還要淺淡，只是在他繾綣所有情緒將其雜糅成雲淡風輕的聲調中，年近七十的魚飼料老爺愣是感受到了說不出的慶幸與柔和。
“那是帶她回來尋找美好回憶嗎？”
老爺子笑出聲，搖搖蒲扇還未感慨年輕的美好，耳邊響起了男生的否定回答，“不是。”
顧深回首瞥了一眼趴在欄杆的於玖玖，與當初如出一轍的行爲神態，“她今晚做了噩夢，我帶人來治癒一下。”
聞言，老爺爺看了一眼。
從鋪滿暖光的角度去尋，只見小姑娘歪着頭朝江面揮揮手，笑得像個小孩的一幕。
顧深知道，他那小傢伙睡眠從來不好，半夜醒了也多半是因爲噩夢。
即便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還是記得她幼時的習慣的，與其讓她一個人悶在房間胡思亂想，不如把人帶出來，用另一種方式讓她放鬆。
而且上回答應她的願望樹，大概需要許願了。
拎着兩包魚飼料邁去時，於玖玖察覺到有動靜，銀鈴般動聽軟糯的聲線傳過去，“顧深，快來，這裏魚好多！”
顧深聞聲走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脣角勾起弧度。
“我想餵魚哎……”
小姑娘不經意掠過他手裏的東西，呢喃細語，下一刻手心便被搭上了所有。
“喂吧，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