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替她抹了眼淚，眸色深沉，低頭溫聲回，“九九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他啞着嗓子，見她還在哭，擡臂抹不完眼淚，乾脆低頭替她吻過淚痕。
被溫溫熱熱的清冽氣息包裹着全身，於玖玖一愣一愣的。
顧深吻過她的眼睛，抵住額尖回答，“他們在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我們所有人寵的這個小姑娘沒有錯。”
小姑娘攥緊了衣角，斂眉沉默。
“你不是毫髮未損麼，”她的腦袋被撫着靠在他的懷裏，耳邊除了顧深低喃的話語，還有那道清晰有力的平穩心跳，彷彿每一次跳動，都在述說着他的真誠，“那是人們信奉的神明不敢降罪，捨不得你受委屈，所以所有的苦和罪讓我們先受，知道嗎？”
再次垂眸時，顧深對上了於玖玖的視線。
小姑娘抹着眼淚，終於從那糟糕的情緒裏抽離，擡頭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其實也不知道她那混亂的腦袋能否想到什麼。
顧深摟緊了懷裏脆弱的小身板，生怕她下一刻消失。
半響，於玖玖突然哭得更劇烈了，拍過顧深的肩將他推遠。
後者猝不及防，悶哼退後，幽深的視線挪至她裹着紗布的手背，什麼都沒說。
“你胡說八道，”於玖玖像是想起什麼倏地崩潰，紅着眼眶不停退後，宛若失去庇護的小獸嗚咽地抱住自己，“你也在騙我……你討厭我、我記得那個夢裏，你說……”
她嗚咽着，眼淚不停地掉，脆弱的模樣像極了名貴櫥窗裏的陶瓷娃娃，“你說你這輩子都不想看見我……”
“你們都在騙我，我可能真的是個廢物、害人精……也許我當初就不應該心軟……該、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她不停地搖頭，下意識後悔吐露出來的話語刺激了顧深。
他眼尾驀地一紅，緊緊攥着人按在陽臺後牆。
於玖玖驚呼一句，擡眸掠過清風明月，對上他的眼眸。
雙方皆是紅着眼睛對峙。
顧深知道，必須得面對。
早在於盛出世之際，他就明白了這場波難難以度過的程度，卻無法避免。
於盛幾乎是在溫媛死後於玖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的遇襲住院與幕後者根據心理問題不斷進行刺激，轉而輕而易舉地誘導於玖玖恢復輕度抑鬱的症狀的一個關節點。
當初於盛就與他說過，他的小姑娘經歷了一場黑暗的夜晚，小姑娘的自卑與厭棄狀態並沒有消失，只是維持的度數很好。
卻也依舊是個恐怖的定時炸彈。
因爲誰也不知道哪一刻她會受了刺激，然後偏執地自尋死路。
抑鬱症都是溫柔的，他們外表可以保持安靜無恙，一如幾天前於玖玖穩定的情緒，可他們內心深處的壓抑黑暗與墮落抑制不了，這致使他們只會傷害自己。
而精神病又是暴躁無常的，它肆意妄爲，犯了刑法依舊可以不負責任，它令人恐懼，令人遠遠逃離。
當矛盾體結合在一起，承受者不堪一擊，失常便理所應當了。
也許就在某一個平淡無奇的白日，驕陽初初升起，晨霧清新淡雅，而她消失於昨日的深夜，於安靜無聲的某個地方。
誰都不知道她有沒有掙扎錯亂過。
這就是世俗要的、血淋淋的溫柔。
顧深寧可不要這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