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安現在都記得那晚的場景。
除卻出乎意料的事情,還有顧深的傷。
“多的我就不說了,你知道深哥的傷有多重嗎?後來我把他拖到醫院時,醫生說再晚點他媽手就廢了!”
沈之安跺了一角平地,悶下頭低聲道,“……我以爲他只是懸在平涯那裏熬了好一會沒什麼傷的,我沒想到他的胳膊在機車撞到欄杆時首當其衝,到達皮脂下的骨頭差點就斷了那麼嚴重……”
還有不斷摔落的碎石頭阻礙。
沈之安不敢想象到他胳膊已經失去力氣卻依舊死死抓緊凸起的石頭穩住身體那時距離死亡有多近。
生死大概在一念之間。
僅憑着他打算活下去的念頭。
“那傷肯定很疼,換我我可能早就嚎了,骨頭都差點斷了啊,”沈之安手掌貼着臉,眼尾垂下來,“所以我一直覺得深哥是個意志力強到可怕的人,他不哭不鬧的,還有時間去亂晃。”
於玖玖動了動脣,目光落至車尾那端。
“他買禮物的一分一秒,都是在玩命啊。”
沈之安惱怒,暗罵自己那時候傻愣不清,猛地拍了一巴掌大腿。
猶記得那個淅淅瀝瀝雨打風吹的晚上,他喊不到顧深,也不確定顧深的傷有多嚴重,只好選擇跟着人沿對面的店鋪走廊道邁步尾隨。
他看着套着衛衣帽子的人從口紅展出來,把手收進兜裏。
走着走着,沈之安覺得不好了。
驕傲的沈小少爺什麼時候做過尾隨的無賴事情,還沒來得及出聲喊人,卻見狂風一吹,對面那人撐的傘忽然歪了一個度,像是沒撐住。
顧深的注意力完全沒有留給其他事務,也未曾留意身後是否有人。
堅持不懈跟在身後的少年瞧着他在飄灑的雨點裏撐傘走過一段路,在難得開門的一家糖果店買了一包水晶糖。
水果糖肯定不是爲他自己買的。
沈之安看見顧深途中去買了一包煙,還有一包手帕紙,再繞過大半個無人的街道,停留在一間就快關門的飾品店,買了一個藍絨禮盒。
店鋪的門關得不大,顧深的警惕性似乎也降低了。
沈少爺沉默地站在飾品店對面,透過白熾燈,將透明窗戶裏小心翼翼的一幕攬入眼底。
他看着那戴着黑色衛衣帽子的身影把禮盒拆開放平,認真耐心地把五顏六色的糖果放進去,上面輕輕撲鋪了一層小粉乾花,最後再把剛買的口紅放進去,讓店員幫忙將禮盒包裝一層淡粉色的卡通人物外層,還繫上了小巧的蝴蝶結。
而作爲旁觀者,養尊處優的沈之安大概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疑惑細節。
他看見顧深在拆開禮盒準備佈置之前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抽出紙巾把手擦得乾乾淨淨,再繼續低頭碰上盒子表面。
沈之安覺得一切都很奇怪,就像是在顧深邁出口紅店擡起眼眸看向道路那端時。
他隱約看見顧深的眼角沾了絲紅色,如上好的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