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哄的人低着眸，眼睫不停地顫，“可是我的畫……”
“這是一種藝術上的陰暗美，知道嘛？玖玖，我知道你明白的，不要先急着排斥，這不是另類，是一種獨特新穎的凌厲感，你看看，你的這些畫，都是你的想法吧……”蘇淺月撫過她的眉骨，溫和地微笑，讓她喝甜甜的奶茶。
於玖玖捏着手心，終於被哄得慢吞吞地靠回她肩上，瞳仁裏倒映出被撕碎的漂亮骨，一字一句小聲道，“我覺得它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摧毀好像無所不能。”
把美好的東西一點點摧毀掉，那種畫面感帶來的衝擊，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玖玖怎麼會這麼想？”蘇淺月和藹得像姐姐，她年齡本就比於玖玖大，看事物的本質也較爲通透，此刻捲翹的羽睫下，那雙淡色的眼眸彷彿溢着溫緩的河流，一點點捲上於玖玖。
沒有念頭會莫名其妙地存在，她需要一個契機，慢慢悄然地進入玖玖逃避的那段時期。
然後一點一點地……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小姑娘沒回答，抱着杯子靜靜咬吸管，畫室裏的空氣沉默良久，蘇淺月探手替她整理好卷邊襪，忽的被小人兒抱住。
暖呼呼的小身體又軟又顫。
於玖玖蹭蹭蘇淺月的肩頭，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就是那段時間，喜歡這種畫風……然後沉迷了下去。”
於玖玖還記得。
她被判爲精神失常需要待在病房裏的那段日子最無聊，心理醫生會每天都來，餐餐都是素食淡飲，沒有人與她說話，沒有電話號碼可以撥打，甚至連進門換藥瓶的護士阿姨都是謹言慎行，快進快走的模樣。
“說爲了保護視力吧，電子產品不給帶，手機都是定時玩的。”
蘇淺月明顯感覺到身前的人兒肩膀顫了顫，登時心疼起來。
“然後我就只能看書啊，還有畫冊。”
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看那些絕無僅有的東西被破開的滋味，像極了注意破繭成蝶的驚鴻一刻。
她開始迷戀那些碎片美好，潛移默化。
“你可以看什麼書？”
蘇淺月安撫般順過她的捲髮，輕輕道。
“記得好像有一本關於畫家的故事……”
於玖玖擡起手捏捏她的頭髮，軟聲道，“淺淺你看過《羅生門》嘛？”
蘇淺月搖搖頭。
於玖玖頓了頓，漸漸感染了她對她的無底線縱容，歪着腦袋，小聲開口答，“它好像是日本的一本合集書，裏面有一個關於《地獄變》的故事。而《地獄變》是一幅畫，顧名思義，這幅畫就是描繪地獄慘象的圖畫。”
蘇淺月點點頭，捏過女孩手裏的奶茶杯，聽見她細軟的聲線在緩緩道，“我個人很喜歡《地獄變》這個故事，它帶給我的震撼甚至比《羅生門》還大……”
“讓一個畫家去畫身陷火海的女兒，這無疑是一件殘忍的事，但是當畫家看着自己的女兒被活活燒死，內心的靈感與創作慾望卻無限迸發出來，這才更加具有毀滅性。”
女孩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