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知道了。
許毅的睿智、包容，江燁都再瞭解不過。也更因此，他心裏越發愧疚。
“老師……”
他動情地喊了一聲，眼角泛起了淚花。
很多時候，人在外面受欺負的時候，是不會示弱、也不會輕易流淚的。
只有在面對真心關愛自己的人的時候，一個人纔會露出軟弱的肚皮，因爲這份被理解而流淚。
在網絡上被那麼多人謾罵攻擊，無理由的討厭，他雖然知道背後的邏輯，也知道這些人大多數不過是收錢幹活，但他也是人。
江燁是不在乎這些事情，但他也有喜怒哀樂。
他能做到的，不過是不被這些所影響罷了。
無端被辱罵，他又怎麼會不覺得委屈？這些感受，不是說告誡自己不要在意，就能真的絲毫不被影響的。
是屬於人的情緒反射。
因此，當他想要尋求內心寧靜的時候，他就會到老師這裏來。
“多大的人了。”許毅打趣了他一下，岔開話題道：“這幾天，趙翔還在跟我說，院裏有一部籌備了好幾年的音樂劇要開始公演。”
他看了一眼江燁，問：“你有沒有時間，去客串一個配角？”
他把江燁當做自己學生，更有着和家人相似的情誼。他沒有問江燁願不願意，只問他有沒有檔期，這是拿他當自家人的問法。
“具體時間是？”江燁立刻問。
他很心動。
歌劇院，是他夢想開始的地方，也是他一直耕耘的舞臺。
這個舞臺和演唱會不同，和其他商業演出都不同，這是音樂的藝術呈現，是活生生的電影。
至今，他仍然記得，當年一次又一次排練花木蘭的情形。
每一個步驟、每一句臺詞、每一個道具，都不能亂，都要按照導演的要求一絲不苟的做到。
在演唱會上，所有人都爲了他一個人而服務。
演唱會的舞臺，他是自由的。
有彩排、有歌單，但他要是想即興發揮了，可以來一段清唱。有想要說的話，可以多說幾句，整個樂隊都會等他。
哪怕是超時了，只要按規定繳納超時的費用就好。
一切，都是自由的。
但歌劇、音樂劇的舞臺則截然不同。
在這上面，他是戲劇的一部分，是其中的一顆螺絲釘。整個表演，都要求每個人在規定的時間裏，做到最精彩的表演，出現在正確的時間，不能出錯。
這是團隊協作。
在團隊裏，讓江燁感到安全。
他不需要去想整個表演的效果，只做好他應該做的部分即可。表演的壓力，不在他身上，也不在每一個演員身上，是所有人共同分擔了這份壓力。
聽見許毅的這個提議，他兩眼亮晶晶的發光。
喬蔚然笑道：“老師，你看他這個樣子，就是想回首音很久了。”
見到他欣然的模樣，許毅“呵呵”一笑道：“難得你還樂意。”
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人。
試問，在如今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有多少人享受過頂級的風光之後，還願意回到小舞臺上呢？
許毅說了具體的時間，江燁把時間發給蘇慢。
他的行程，現在都交給蘇慢在負責，能不能去客串，要看蘇慢能不能排出這個行程。
事實上，蘇慢收到行程後的確十分爲難。
要去歌劇院客串音樂劇，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不能長時間離開首都。
而江燁現在作爲最炙手可熱的明星，除了MUC之外，還有其他新籤的代言需要拍攝，品牌方的宣傳需要配合，有綜藝節目要做飛行嘉賓，雜誌訪談已經約到了明年。
此外，江燁下個月要舉辦婚禮，需要給他留出至少一週的二人世界時間。
蜜月做不到，一個星期總是要的。
行程壓縮到如此地步，都是爲了讓江燁能空出一大段空擋出來，好好拍戲。
蘇慢自問自己不是一個刻薄的、只想着拿藝人賺錢，不斷壓榨的經紀人。
但這個音樂劇的行程加進來，江燁就會忙得缺乏睡眠時間。
蘇慢盯着手機裏的消息看了半天，纔回復了一句信息過去：明天你來工作室一趟，我們商量一下。
“好。”江燁回了消息，把手機扣在桌面上，專心和許老教授一家人喫飯。
許毅家的晚飯，一向都是最熱鬧的。
就算平時沒有學生和江燁在，兒女也都會回來，再加上一個活潑可愛的孫女，一家子熱熱鬧鬧十分幸福。
這頓晚飯也不例外，因爲多了人而更加熱鬧。
孫女一邊喫飯，一邊不停地歪着頭看江燁。看了好幾次之後，眼睛一亮，指着江燁道：“爺爺！我認識這個哥哥。”
她媽媽連忙將她的手指握住，給江燁道歉：“不好意思。”轉身就教訓女兒，道：“媽媽跟你講過的，不能用手指指着人。”
“對不起。”孫女飛快地道了歉，又接着說：“爺爺，我真的見過。”
江燁見她冰雪可愛，忍不住在她頭上摸了摸，問道：“你在哪裏見過我呀？”
孫女不假思索道：“在電視裏！”
說着，她還比了一個江燁最常用唱歌的姿勢，短手短腳可愛極了，一家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
許毅道：“你上春晚直通車的時候，她每次都陪我看，最喜歡就是你出場的時候了！”
孩子還小，喜歡的是那麼直接而純粹。
江燁看着她的眼睛，只覺得所有的不安都得到了慰藉。
他擁有這樣真心的喜愛，還遠不止眼前這個小女孩。這一世，又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一頓飯喫得熱熱鬧鬧，學弟也藉着這份熱鬧的氣氛給他敬酒，鼓起勇氣開口道：“學長，我能不能要一個你的簽名？”
江燁的音樂，是他歌單裏單曲循環的所在。
他不是夜貓子，但就音樂性而言，江燁做到了藝術和流行的平衡，除了好聽，更值得他這樣的學生去認真研究。
對他而言，江燁不是偶像，而是半個老師一樣的存在。
既然在老師這裏碰見了江燁，如果錯過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埋怨現在這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