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楊曦。
之前只是隔着人羣遙遙地驚鴻一瞥，如今這樣面對面地看着，更顯他的疲憊和憔悴。
楊曦穿着一件高領白色羊毛絨衣，外面是灰色的風衣，頭髮比以前長了許多，使得他陰柔的氣質更加明顯了。
雖然並沒有起皺紋，然而他略略夾着灰白的頭髮，以及暗淡的膚色和微紅的眼眶，讓林冉冉的心揪得痛了起來，怔怔地看着他說不出話。
曾經那個溫潤如玉，精緻瀟灑的楊曦呢？
楊曦也凝視着林冉冉，目光模糊無比，兩人間並沒有說話，明明離得這麼近，卻像是隔着千山萬水。
馮媽也發覺出了兩人氣氛的不對勁，警覺地攔在了林冉冉的身前：“這位先生，你認識我們小姐？”
“不認識。”楊曦回過神來，目光忽然變得無比冷淡，說罷擡腳就走了。
在經過林冉冉身邊的時候，他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話。
“打電話給我。”
他的動作是如此不動聲色，語調又如此輕，以至於馮媽完全沒有發現異樣，只有林冉冉身子一震，身軀更加僵硬了。
坐上車的時候，馮媽還在那裏嘮嘮叨叨的：“小姐，你剛剛乾嘛盯着那個男人看啊？雖然長得是不賴吧，可也沒先生漂亮啊，你這樣隨便盯着男人看，要是被先生知道了，他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林冉冉苦笑了一下：“沒有，就是……就是他長得特別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但是又不是，所以愣了下。”
“朋友？那也不行，小姐你交女朋友可以，以後千萬別交什麼男朋友，不管什麼關係都不行。先生從小就是這個性子，一旦他看中的東西，其他人都不能搶，女人更是這個道理。再說了，男女之間哪有真正的朋友……”
林冉冉聽到馮媽這句話，微微愣了愣神，對自己的鄙視更加深了。
對啊，男女之間真正純潔的友誼能有多少呢？恐怕比熊貓還要少一些。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以前居然不懂得，以爲楊曦對她那麼無微不至的好是出於友情，她真的是太蠢了。
聯想到剛剛楊曦悄悄和她說的話，林冉冉心跳如雷，手心也出了汗。
到底要不要和楊曦聯繫呢？
以顧則霖的個性，肯定不願意他和其他男人有來玩，尤其是楊曦這個他十分忌諱的男人。
雖然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曾經鬧過幾次烏龍，那幾次顧則霖都氣的不輕，把她也給嚇到了。
然而林冉冉心裏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必須找到楊曦，有些事她要說清楚。
楊曦對她的心意，還有曾經爲她付出的那麼多東西，她不能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把他的心給寒了，無論如何她心裏也過不去。
被顧則霖發現，她的下場無非就是被冷落一段時間或者失寵；可是如果她一直不打電話給楊曦，她的良心上會揹負一輩子的負擔。
林冉冉悄然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林冉冉拿出自己之前另外辦的一張電話卡，偷偷地插進手機裏。
這張卡是天水堂反惡意收購的時候楊曦給她辦理的，據說是直通內部卡，防止調查和偷聽的，她用過幾天就沒用了，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她現在的電話顧則霖應該一直在監視，她不敢用。
楊曦的電話號碼她一直都記得，因爲號碼實在是太好記了，看過幾次就能過目不忘的那種。
林冉冉顫抖地撥了楊曦的號碼。
和以前一樣，第三聲的時候他就接了，那邊傳來他熟悉的聲音。
“冉冉？”
林冉冉深呼吸了一口氣：“是我。”
“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打給我。”楊曦的聲音帶着的情緒是那麼複雜，既有自嘲，又有慶幸，還有說不出的蕭瑟落寞。
“我……”
林冉冉本來準備了很多話想要對楊曦說，可在聽到了他的聲音後，她除了一個我字外，什麼都說不出來，半天卡在那裏。
楊曦沉默了很久，忽然問道：“可以見面嗎？一會兒就好。”
林冉冉輕聲道：“我這邊……可能不太方便，一直有人跟着我。”
楊曦說：“沒關係，我有熟人經營一家美容會所，是個很靠譜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邊開個貴賓房做全身按摩，那是比較隱私的場所，他們應該不至於跟到裏面去，我想辦法和你碰面。”
林冉冉的心中升起一點很奇怪的感覺，說不出爲什麼，就是覺得彆扭。
楊曦居然能想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她沒有預料到的，難道是她以前也沒真正認識過他嗎？
然而對楊曦的愧疚壓倒了所有的情感，她還是答應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