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屬於人的生命體徵，都在下降。
可他還是穿在他的那一身白色衣衫，站在黑暗裏，不卑不亢，沒有表現出那種虛弱感，畢竟，這麼多人看着呢。
“最後，你們應該說出那個了，你們維持之法，成神之術，赫利修斯之末......到底是什麼！”
艾洛斯到最後，還是想問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切有爲法，如電亦如露，如夢幻泡影。
虛無信徒的法，究竟何爲！
這一次，虛無信徒的聲音，有了一點難得的人味，像是在感慨，他們講：
“其實你早就應該猜到了吧。”
“猜到什麼，這時候就別打啞謎了吧。”艾洛斯的語氣難得的有些焦躁。
“自第三次神戰之後，成神的道路就斷的只剩下十二條，這是你們銘刻下來的信息，對嗎？”
“看來你們真的對我們很瞭解。”
艾洛斯這句話裏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這虛無信徒說出的這句話，是永恆者最高的祕密之一。
“可那些斷掉的路真的斷了嗎?所謂的赫利修斯之末，其實是一個統稱，所有能從這些斷掉的路上，縱身一躍的方法，都叫作......赫利修斯之末。”
“所以赫利修斯就是指的這些斷掉的路?”
“不，赫利修斯指的是......人與神的距離。”
“這樣講的話，赫利修斯之末的真正含義就應該是.......人人成神!”
“沒錯。”
艾洛斯倒吸一口涼氣，到這最後一刻，這幫瘋子的全盤計劃，才真正的圖窮匕現。
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人類永遠偏安一隅，而是要人類只能做出最極端的選擇，要麼承受住赫利修斯之末的力量，去瞬間成神，成爲所有人的守護者，要麼沉淪一世，永遠逃不出那一場用時間和空間構成的大戲。
推石上山，是瞬間死，還是長久生，是求無知亦無求，還是求全知亦全能。
給予選擇，讓選擇變得不可思議，讓結果變得不可理解，讓上升沒有規律，讓下降沒有歸路。
這纔是真正的虛無之路，無數虛無信徒翹首以盼，矢志不渝，求來的極致荒誕。
他們目的從來不是說爲了人類的延續，他們要的，從來都是這種朝問道，要麼生，要麼死的極致體驗。
並且他們想要所有的人類，都跟他們一起沉淪到這種極端裏面。
赫利修斯之末，可以是任何東西，四號工區裏浸泡人的溶液，舊蘭卡里的微生物，形式不重要，
這些東西都只是那些死掉神靈的提取物而已。
這些神靈在死掉之後，能晉升爲這些神的超凡道路，也因爲某種未知的原因斷了，可他們的神性提取物卻依然有用。
這些提取物能讓人從斷掉的成神鎖鏈上縱身躍下，去到斷掉鎖鏈的另一端，成爲真正的神靈。
這些能引起人迅速變異的東西，也是能讓人迅速超凡的良藥，乃至一步千里，直接成神的良藥。
可良藥苦口啊，這良藥真的有那麼良嗎?
爲什麼虛無信徒們要費盡心機的把艾洛斯送到赫利修斯小鎮上去就是爲了讓艾洛斯親眼去見證他們的成功。
艾洛斯親眼所見，這個人的生命本質已經來到了神靈的範疇，力量也看起來與真正的神相差無幾，可這就是神了嗎?
神何時輕賤的變成這樣的東西了!
無論是以往的無數時光，還是說現在，艾洛斯都算是見過真正的神了，他們無不光芒萬丈，意志堅定，心無旁騖，他們無不身懸於高天之上，目視於萬物荒古之間。
他們承載的是這古往今來所有精粹的凝結，他們莫不是有大毅力，大犧牲，方纔得成正果。
神的路，未知無定，誰也不知道能否走到盡頭，哪個不是懷着揣揣不安之心，躬身於行，哪個不是知道未來無望無定，卻悍然攀登。
那有什麼巧力可借，那有什麼捷徑可走!
最後，艾洛斯像是規勸一般的講道:
“孩子們啊，你們還小，你們不知道那躍下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是的，你們想的沒錯，成神的路不是往上走的，是往下走的，所謂的成神道路，也確實是像從這個世界緊實的軀體裏延伸出來的鎖鏈一樣，不斷延伸着向下，超凡之力的每一次獲取，都讓我們離深淵更近一步，可你們想直接從斷裂的鎖鏈一端，跳到另一端，從前輩的屍體上，跳入他們所承載的神之境界，這種做法，只會招致更深的瘋狂，那不是你們要的虛無，那裏只有暴烈的毀滅，在那最深的深淵當中，是最終的恐怖，那東西......”
說到最後，艾洛斯也沒有說下去，那是連他都不敢多提一字的大恐怖。
不過，這洋洋灑灑的一大段話，也可見他此時的用心。
他這個人，很少說這樣的嚴肅話，也很少做這樣無意義的事，不勸送死的鬼，這是路邊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可艾洛斯還是在說着這些無意義的廢話，因爲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個永恆者。
永恆者們就是要去締造未來，要做一切能讓未來變好一點事。
虛無信徒們，對於艾洛斯突然的誠懇話語的迴應，只是漫長的沉默。
等了好一會，他們才做出迴應，他們講:
“你們的路已經走了很長，我們的路纔剛剛開始，證明的所有要件，已經實實在在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已經完全否認了你們的三大主張，一.超凡道路必須有序晉升，（赫利修斯之末跳級說）二.人類必然有未來.（人類異常說）三.永恆之物真實存在（太陽製造說），再加上你，以及永恆網絡中的所有見證者，合力的轉向，應該已經開始了吧。”
證明加見證者，虛無信徒們正像他們說的那樣，集齊了竊奪“合力”這個古老力量的所有構成要件。
當這一切完成，這人類往後的世界裏，虛無信徒們所心心念唸的龐大計劃將會永遠處於一種不滅的狀態，“合力”會保護着他們，永遠延續下去。
“合力”只眷顧相對更正確的方向。
面對這個結果，艾洛斯這一個舊時代的殘黨，彷彿只能被這新時代的車輪層層的碾過，再翻不起任何的波瀾。
可他那因爲缺少生命能量，而完全塌陷下去的臉，卻在這一刻，無比的鮮亮，因爲他的眼，在此刻變得無比的熾熱。
“不，你們還沒證明完成呢!你們還未證明，你們所信奉的虛無與荒誕，是否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