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火炮營將威武大將軍炮放置在前面，由一排排火槍手護着。
士兵們將一箱箱炮彈搬運過來，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後，輕輕放到炮膛中。
天上的陰雲壓得很低。
一陣陣風從前方吹來，雨後潮溼的空氣夾雜着汗臭味、火藥味和鋼鐵的味道。
不遠處的樹林裏還有布穀鳥的叫聲。
不多時，前方傳來建奴軍陣的腳步聲，像嘩嘩襲來的海水，談不上整齊一致，但數萬人同時往前推進，踏在地面上，產生的效果還是頗有些震撼力的。
建奴的前鋒營基本上是火槍手。
與那些訓練了幾個月就被拖上來的新手相比，這一批前鋒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他們隸屬於皇太極的正黃旗，跟隨皇太極南征北戰，對戰場已經非常熟悉。
在他們臉上找不到任何恐懼的表情，對他們來說，上戰場就像逛自家的菜園子。
事實上，在古代的正面會戰中，一般前鋒營都是非常兇悍、強壯的老兵。
打仗的時候，士氣比人們想象的要重要很多。
沒有人會蠢到讓新手去做前鋒營。
前鋒一旦敗下陣來，對主力軍的士氣是有很大的影響的。
所以，打頭陣的基本上都是精銳。
崇禎所在的指揮中心設置在一座小丘陵上。
說是小丘陵不太準確，瀋陽位於遼河平原中部，周圍地勢還是很平整的。
崇禎所在的位置最多算是小土包。
不過，卻可以看見一些皇太極的排兵佈陣。
丘陵附近，有皇家重騎兵兵團守護，中間還擺放了紅夷大炮，敵人想要攻到這裏來，幾乎不可能。
並且，崇禎還將一部分重騎兵隱藏在了附近的樹林裏。
皇太極由於處於平原上，是無法真正有效的看到明軍的全貌的，即便是用望遠鏡也不能。
這就是先佔據優勢地理位置的好處。
僅僅這一點，就形成了很大的差距。
另外，崇禎還重點突出了參謀部的作用。
在這場戰役中，他讓楊嗣昌擔任了總參謀長。
爲什麼是楊嗣昌？
楊嗣昌生性小氣，心胸狹隘，在北府與馬祥麟頗有矛盾，還經常奏疏說馬祥麟的壞話。
但這些其實都不耽誤崇禎重用他。
一個合格的領導，不應該過分去要求下屬的品德。
而是去發現下屬的優點，知道下屬的缺點，充分利用好下屬的優點。
如果領導天天盯着下屬的品德，你會發現，你無人可用了。
因爲人都是不完美的。
楊嗣昌的優點就是對信息的把控、捕捉非常強，並且反應也很快。
這一點，盧象升是遠遠不如的。
這是參謀部最核心的能力。
這在一場大會戰中，必不可缺。
相反，皇太極麾下是缺乏這種系統性信息處理的部門的。
不多時，楊嗣昌便飛奔而來。
“啓稟陛下，建奴前鋒營已經推到四里之外，人數約莫五萬，全部是火槍手。”
“另外，左右兩翼各有五千騎兵，後方步有火炮營，火炮有三十門。”
崇禎拿着望遠鏡，看着前方一排排伸展開的火槍方陣正在往這邊推進，他也不急，只是風輕雲淡地說道：“前鋒原地駐守，先用威武大將軍炮壓陣，做防禦隊形！”
“是！”
傳令兵拿着令旗，快速將皇帝的命令傳過去。
只見明軍的中軍，一排排火槍手整齊列陣，士兵們昂首挺胸，像一支支挺直的槍佇立在那裏。
現在是崇禎的京衛軍與皇太極的親衛軍對決的時刻。
張凡和皇太極都有同樣的特點，對軍紀要求非常嚴明。
他們的軍隊都是身經百戰的，意志力強大。
只聽八旗的前鋒開始高呼：“大汗萬歲！大金萬歲！”
聲音如同海浪一樣，在平原上擴散開，彷彿要將天上的陰雲震散。
那股氣勢，似怒海狂瀾一般壓來。
從人數就可以判斷出，皇太極是鐵了心的。
前鋒直接推出了五萬人！
想想五萬人有多少？
一個方陣是100人，五萬人就是500個方陣。
每個方陣10米寬，500個方陣，橫向100個，縱5個。
橫向寬就有1000米，兩裏！
而明軍的中路，只有1萬人！
100個方陣。
但是！
明軍的這100個方陣，全部一條線排列。
也就是說，明軍的橫向，與建奴的橫向是一致的，劣勢是縱向不足。
但是，別忘了，明軍有大量的威武大將軍炮。
威武大將軍炮的有效射程在500米。
燧發槍的有效射程在70米。
兩者不是同級別的。
皇太極沒有親眼見過威武大將軍炮，他永遠無法想象威武大將軍炮的威力。
中軍的一萬明軍統帥是御林衛軍長尤世威，他自己就站在隊列中。
他不退，沒有人回退。
建奴的大軍越來越近，尤世威手心背後全是汗。
因爲建奴的氣勢太強盛了，只要是個人就會緊張。
但緊張歸緊張，他還是很鎮定的。
他用手指開始測量建奴的距離。
當建奴的前排跨入六百米的時候，尤世威強忍着下令火炮營開炮的衝動。
所有的火炮手也都強忍着開炮的衝動。
此時，所有人心裏都壓縮到了極點。
人在面臨強大的壓迫感的時候，還擊是本能。
而訓練有素的軍隊，就必須克服這種本能，一定要敵人進入有效射程範圍內才能還擊，否則整個軍隊的節奏會打亂。
崇禎站在山坡上，他看見中軍軍紀如鐵，軍旗飛揚。
那是一道鋼鐵防線！
他的目光很快轉移到建奴的前鋒上。
當建奴最前面推進到500米的時候，專業測量的工兵立刻將這個信息彙報給了尤世威。
尤世威繃緊的全身一瞬間彷彿爆發出了無窮的力量，他怒吼道：“開炮！”
他一聲令下，專門的傳令兵騎着馬，快速奔跑起來，大聲吼道：“開炮！”
一個個火炮手將引線點燃，頓時青煙飄起，炮膛裏的火藥開始燃燒，爆炸，形成恐怖的能量，推動引信，將炮彈推出去。
一瞬間，幾十顆炮彈先後飛了出去，撕裂着空氣，發出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