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還存在一個問題。
劉忠全說的10錢一石給官府，是不是真的10錢？
他會不會對自己報的10錢的售賣價，其實他轉手15錢賣給官府？
中間每石又可以賺5錢。
例如他賣當地官府1萬石，每石0.3兩收過來，賣1.5兩每石，他自己可以賺1.2萬兩。
這簡直就是暴利！
當然，給官府1.5兩的價格只是崇禎猜的。
理論上來說，官府統一採購，量大的話，應該更便宜。
“張公子放心，官府那邊我們都打好招呼了。”
“那我該如何操作？”
“很簡單，我們籤一份契約，你出10萬兩，我們從下面收33萬石回來，賣到陝西，加上損耗，最終可以賣28萬兩，其中運輸的費用3萬兩，你淨賺15萬兩。”
“那你呢？”
“給我返5萬兩，這事以後可以持續賺錢。”劉忠全笑道。
“既然能賺那麼多，爲何一定要如此低價從下面收糧？老百姓種莊稼也不容易呀，該給的錢得給。”
劉忠全有點奇怪地看着崇禎，他從桌上那了一根捲菸，遞給崇禎，崇禎謝絕了。
他自己和劉三抽起捲菸來。
他吐了個圈圈，笑道：“張公子，老實跟你說，我以前也是農民，十年前，我就是麻城縣劉家村的農民。”
“不，準確來說，我是個佃戶，我連田都沒有，後來新農政下來，我在銀行貸款買田，種了一年。”
“後來我發現，種田沒出息，種田也就只能讓自己不餓死，想要賺大錢，種田是種不出來的！”
“所以我開始做生意，做生意只有一種方法：膽子大！”
“這年頭，沒有膽子怎麼發財？”
“像那些人，天天在田裏，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種田，能有什麼出息！”
“相信我，他們的忍耐力很強的，3錢一石給他們，他們也只能忍着！”
“不會出事的！”
劉忠全坐在椅子上，一隻腳放在桌子上，優哉遊哉。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眼中透露出狂熱。
是啊，屠龍少年，也會長出逆鱗來的。
以前劉忠全，枯瘦如柴，一身補丁衣服，目光躲躲閃閃。
即便是看那些地主老爺們一眼，都是小心翼翼的，更別說靠近了。
人是會變的。
或者說，有些人並不老實，只是沒有資本被迫唯唯諾諾。
當給了他們錢和地位，他們比誰都惡。
正是因爲曾經的底層的人，他知道底層人的忍耐力非常強。
只要他們還有飯喫，他們就永遠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便劉三帶着人到處去收糧，低價去收糧，即便用鐵棍將那些人打斷腿，他們也不敢吭一聲。
劉三也非常清楚啊，因爲他曾經也是那樣的人。
崇禎聽着劉忠全的話，心裏在思考。
北京大學畢業的那些學生，他們剛畢業的時候，是不是也滿懷夢想，想要去奉獻自己的才華。
可是人會遇到許多挫折，有的人心志不堅，遇到挫折後就走歪了。
他們扭曲、撕扯，憤怒這個世界的不公，憤恨人心的醜惡，認爲自己以前天真，乾脆就變得比他們更惡。
人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崇禎問道：“若是他們去縣衙門告狀呢？”
“你放心，我們是合法收糧，根本不存在違法，他們沒有證據，知縣只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說了，我們該打點的都打點了，不會有事的。”
他看着崇禎：“張公子，這買賣是穩賺不賠的。”
“你要做水泥廠的買賣麼？現在官府在大量修路，水泥供不應求，只要你肯投錢，肯定會賺。”
“去商務處拿招標文書，拿完後就可以成立商社招募工人。”
“還是那句話，工人你只需要給他們喫喝就可以了，全部都是賺錢的買賣，只要您敢投錢！”
劉忠全的嘴臉張凡很熟悉，上一世，他作爲大公司的高管，見過太多創業者、商人，和劉忠全說話的語氣一模一樣。
“張公子，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遇到我算你走運，你只需要投20萬兩進來，明年保證連本帶利，賺20萬兩（約1.3億元）！”
“麻城知縣呢，他有參與麼？”
似乎擔心崇禎害怕，不願意投錢，劉忠全打包票說道：“知縣老爺那邊怎麼能少呢？上面的關係都打通了，張公子你就不必擔心了，這一條上上下下，全部沒有問題，新政帶來的財富，會越來越多，只要你願意加入進來，什麼都好說！”
便在此時，外面的人突然快步跑進來。
“老爺，出事了。”
“什麼事？”
那人猶豫了一下，劉忠全不耐煩說道：“快說，什麼事？”
“老楊頭去知縣衙門告狀，一頭撞死在衙門前了！”
“撞死了？”
“是的。”
劉忠全愣了幾下，隨即大笑起來：“蠢！這種人是真的蠢！他以爲去知縣衙門告狀就可以了麼？”
劉忠全淡淡說道：“去，派人去處理下，把屍體燒了！”
“是！”
崇禎皺起眉頭來，問道：“在知縣衙門門口撞死了，知縣不管麼？”
“張公子，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劉老爺在麻城的地位，這事知縣老爺不會管，就算再去撞死幾個人，也不會管。”
崇禎心頭已經完全沉下去了。
他們以前也是窮人啊，現在他們富了，一點也不憐憫那些窮人，他們只會踩着他們的屍體往上爬。
一邊喝着朝廷新政的血，一邊踩着普通百姓的白骨！
這就是改革太快的後遺症。
這種後遺症無法避免，除非不改革。
不改革就是地主將老百姓拴在土地上，連飯都沒得喫，活活餓死。
現在至少有幾粒米了。
但這遠遠不夠啊！
這不是張凡要的局面。
這還只是麻城縣的一隅，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是如此？
如果改革，底層就被商人聯合官員壓榨、剝削，最後只能撞死在縣衙門口，這樣的改革的不徹底的。
他必須做一些事情。
崇禎站起來，說道：“在下考慮考慮。”
“好，我等張公子的回覆。”
崇禎站起來，帶着人出去後，便一路朝知縣衙門去了。
劉忠全說道：“你真的看到此人用火槍了？”
“千真萬確。”
“看來是個金主啊！”
劉三說道：“他該不會直接去找知縣談了吧，把咱撇開，那咱們還怎麼從他身上賺更多的錢。”
他說的賺更多的錢，就是賣給官府的糧食其實是1.5兩一石。
而他們告訴崇禎是1兩，自己賺0.5兩的差價。
劉忠全說道：“放心，他見不到知縣。”
這裏離縣城並不遠。
崇禎一路飛奔，看見不少地方都在修建，有人在蓋木頭房子。
這已經進步許多了，以前的人住茅草屋。
這說明整體是向上的。
很快，崇禎便帶着人一路強闖了縣城，朝知縣衙門飛奔而去。
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