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嚇得心顫了一下，連忙都跪在地上，顫顫驚驚道：“陛下息怒！”
皇帝直言不諱道：“法不避親，法不避弱，此乃天道！”
不能因爲去親戚犯了法，就回避不懲罰。
不能因爲你打架幹不過別人，但你卻違了法兒迴避不懲罰。
“尊老愛幼，愛惜後輩，尊重前輩，上下有序，以禮待之，此亦爲天道！”皇帝又道，“昔日，夫子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然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孔夫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別人對你有恩德，你也要同樣用恩德報答對方。如果別人傷害了你，你直接幹回去就完了！
“夫子既然說以直報怨，依朕看，楊文宰先動手，唐子陵還手，合乎於禮！”
“楊文宰無故而動手打人，已是觸犯了大明律法，觸犯了萬民之法，於行兇者，當如何？”
皇帝的聲音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楊文宰嚇得全身都在發抖。
“陛下......”衍聖公還想再說什麼，於是硬生生被皇帝剛纔爆發出來的氣勢給震懾住了。
衍聖公是喫軟怕硬的，你對他和和氣氣，他就認爲你在他高貴的血統面前害怕。
但你若是來硬的，就不同了，他立刻就跪。
歷史上的孔胤植乾的事情就充分說了這一點。
正統歷史上，滿清剛入關第一年，南明尚存，尚未亡天下。
孔胤植就給韃清寫了一封信表忠心：率土歸城，普天稱慶。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極，以德綏民。協瑞圖而首出，六宇共戴神君；應名世而肇興，八荒鹹歌聖帝。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共永！
北宋末年，女真人南下攻破了開封，趙構南逃，衍聖公孔端友跟着南遷到衢州，就是後來的南宗，也沒見投降女真，
而孔胤植呢？
南明尚在，無數人都在組織反抗，孔胤植卻直接投降。
而且投降書寫得相當露骨。
不過正統歷史和此時此刻的情況有最大的不一樣的地方。
正統歷史上，孔胤植知道不願意南遷又不跪舔，後果很嚴重。
但此時此刻的孔胤植卻心中認爲，即便自己在這朝堂上話說過了，皇帝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
這就是典型的那種都是自己人，就欺負自己人不敢對自己動手的心理。
雖然皇帝此時說話很有震懾力，但孔胤植卻認爲，這些話都是對其他人說的，跟自己無關，皇帝不會批評自己的，畢竟自己是衍聖公，聖人之後。
所以孔胤植心中微微一震，又回過神來了。
皇帝又道：“堂堂朝廷命官，跑到北京大學，嘲諷後輩學生，動手打人，還跟朕談禮制！”
“北京大學乃是讀書育人之地，不是爾等胡亂撒野的地方！”
大殿內陷入了死靜，衆人只感覺心口彷彿有一座泰山壓下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孔胤植開口打破了死靜。
“陛下，臣還有話要說。”
“衍聖公請說。”皇帝的語氣一緩，大殿內的氣氛頓時都緩和了下來。
衆人只感覺全身都放鬆下來。
孔胤植打算換一個話題，剛纔被顧炎武和楊所修圍攻，一時間，他還真反駁不過，而且皇帝都發話了，這事再討論下去顯然不合時宜。
等下去後再好好找顧炎武和楊所修算賬。
崇禎和顏悅色道：“衍聖公對新政有何要說的，但說無妨。”
孔胤植直接道：“臣以爲，朝廷當廢除所有新政！”
孔胤植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傻逼了，哦不，傻眼了。
臥槽！
衍聖公，您這......
要不要這麼直接？
咱們不少人都反對新政，但那也是放在心中，即便想說，那也是委婉地說，您這......這麼奔放，這麼浪的麼？
您是不是不太瞭解咱們這位陛下？
連倪嘉善、楊文宰等人都爲衍聖公捏了一把冷汗啊！
大家都以爲皇帝會立刻翻臉，但誰料皇帝的聲音依然風輕雲淡，甚至有些和善：“衍聖公你此話怎講？”
一聽這語氣，大家那真是差點以爲聽錯了。
皇帝不生氣？
皇帝真的沒有生氣？
真的沒有生氣！
還是衍聖公牛逼啊！
你看看，衍聖公這直接說全盤否認新政，皇帝依然和顏悅色。
連一邊的六部九卿的大佬們都有些喫驚。
甚至內閣韓爌、劉鴻訓等人，還有軍委會孫承宗等人都很是喫驚。
衍聖公繼續道：“其一、新政之新學乃使人向惡之學，若是有人未受聖訓，未學禮制而身居廟堂之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新學當廢！”
好！說得好！
大家心中連連叫好！
好！說得好！
這是崇禎心裏叫的，你繼續說，把你真實想法全部說出來，朕今天就把你摁死在這朝堂之上！
請繼續你的表演！
見皇帝一臉笑容，衍聖公便繼續道：“其二、新農政當盡數廢除，新農政稅收過高，那是與民爭利，涸澤而漁，廢國而勞民，不可持久。且功名者，本身已經效忠於朝廷，可不必納稅！”
說到這第二點，朝堂上差點就有人要跳起來舉四隻腳贊同了。
這新農政之農稅，對於田多的實在太殘暴了，交的稅太重，各地的地主老爺鄉紳都怨聲載道。
爲此，東南的鄉紳和地主還集體支持叛軍。
現在造反不能動搖新政了，倒是大家從衍聖公身上看到了希望。
崇禎非常無恥地繼續慫恿衍聖公：“朕從來都是推行暢所欲言，繼續說下去。”
“這其三，便是恢復南京國子監，嚴懲洪承疇和盧象升！解圍東林書院，退兵南直隸。”
衍聖公這一套說下來，衆人只覺得彷彿是在做夢一樣。
但卻偏偏真的是有人說出來了，而且是從衍聖公嘴裏說出來的。
難道局勢真的有轉機了！
看來局勢真的有轉機了！
倪嘉善連忙趁機道：“陛下，臣覺得衍聖公說得並無道理，東南死傷無數，朝廷損失慘重，洪承疇、盧象升確實罪無可赦！”
崇禎道：“衍聖公，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