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場所有人已經被威懾到了。
崇禎盯着陳延丘道:“你貪污了那麼多商稅,本是死罪,朕應當將你也就地處決,但念你舉報有功,收押監禁十年!”
陳延丘一聽,頓時跪拜:“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殺陳延丘肯定不能再殺了,畢竟在衆目睽睽之下舉報了陳興仁。
如果殺了,以後誰還會舉報?
錦衣衛將陳延丘拖下去,便是要關押起來。
此時,剩下張純青在那裏瑟瑟發抖了。
他開口道:“陛下,臣並不知情,臣也是被陳興仁給騙了,他跟臣說官員是免優的。”
“好好,朕就姑且相信你這話。”崇禎坐回去,拿起茶杯飲了一口,“你對朕不敬,朕也恕你不知者無罪。”
張純青一聽,頓時大喜:“陛下聖德仁懷,真乃千古聖君。”
衆人也跟着齊呼:“陛下聖德仁懷,千古聖君!”
崇禎道:“你先大可不必對朕歌功頌德,朕正好有事要問你。”
“請陛下明示,臣丁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崇禎道,“你是六合縣的知縣?”
“是,臣是六合縣的知縣。”
“張純元你可認識?”
張純青心頭一顫,他不知道爲什麼皇帝會知道他弟弟的名字,但他還是如實道:“那是臣的胞弟。”
“他現在可在六合縣?”
“他現在確實在六合縣。”
“他名下有多少畝田產?”
張純青深吸了一口氣,道:“爲了配合新政,已經將全部田產捐獻。”
“哦,是麼?”
“千真萬確。”
“欺君之罪是殺頭的大罪。”
“臣不敢!”
崇禎冷笑道:“那張奎你可認識?”
張純青猛然擡起頭來,隨即連忙低下頭:“臣......臣認識,他是衙門的捕快。”
“那就對了,你衙門的捕快,帶着人,提着刀,到甲裏去收田,給張純元收田,要將新政的田全部收回去,不,是搶過去!還說是接到了你的命令!”
“如果不是朕路過,那些村民就被你的捕快活活打死了!”
張純青頓時面如死灰。
“臣......”
崇禎搶過張純青的話,道:“洪督師,你來說說,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洪承疇面色不變,吐字清晰,邏輯明確:“陛下,這一切都是張知縣的責任,應該砍了他,和陳興仁一樣,將腦袋掛在南京城門口示衆。”
洪承疇這話說得是風輕雲淡,彷彿不是砍一個人,而且在說切一塊西瓜或者割一茬韭菜一樣。
“夏知府,你來說說。”
夏定文全身都是冷汗,他強作鎮定道:“都是張純青的責任,當斬首示衆。”
崇禎掃視一眼其他人,道:“都說說。”
其他人也開始跟着應和起來:“張純青以權謀私,當斬首示衆!”
大家都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態度。
張純青怒視周圍的人:“你們......”
崇禎道:“看來新政人心所向,諸位都認爲,違反了新政,當斬首處死?”
衆人高呼:“陛下聖明,新政乃恩澤四海之仁政,百姓無不感恩戴德,普天之下,萬民敬仰。”
張凡有一個很強的本事。
什麼本事?
他要說一件事之前,先不說那件事,先說另外一件事,其實這另外一件事,就是爲他想說的事情做鋪墊。
而他在鋪墊的時候,就會引導所有人贊同他的觀點,從而推導出後面他真正想要說的,變相的表示所有人都支持了。
這一招,北京城的大臣們沒個扛得住的,全部被皇帝套路過,而且一次又一次被套路,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現在南京城的官員,自然也沒有一個扛得住的。
一個區區六合縣知縣,需要皇帝在這裏重點強調麼?
大可以過來直接定罪,直接砍了,一樣可以起到威懾的作用。
但是那依然不是崇禎要的。
他到底要什麼?
他要在南直隸發動一場針對地主的人民戰爭!
六合縣只是一個典型,只是他恰好遇到了而已。
他沒有遇到的地方就不存在麼?
當然存在,只是他沒有親自遇到而已,只是某些官員自己也不知道而已,或者說有些官員如張純青這般是知道的,並且也參與進來的,但是欺上瞞下。
要根除地主的影響,就必須發動一場人民戰爭。
要調動老百姓的力量,而不是僅僅靠官員的力量!
如何調動老百姓的力量?
首先,要讓官員知道,並且承認,現在新政在南直隸依然危如累卵。
然後逼着他們想辦法,他們當然想不出辦法,這個時候再給他們辦法,他們自然就無話可說了。
這是最典型的御下之術,帝王之術的上乘手段。
那麼,張純青當如何處置?
還能如何處置?
“既然諸位都認爲張純青是死罪,砍了吧。”
崇禎說得輕描淡寫,彷彿不是在說砍人,而是在說切蘿蔔白菜一樣。
“陛下!”張純青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非常胖,好幾個錦衣衛才拖動他。
他想掙扎,被駱養性一錘子捶在腦袋上,砰的一聲,當場打懵逼了。
然後被人一連砍了兩刀,腦袋才被砍下來,血水灑了一地。
許多官員都嚇得身體在發抖。
皇帝陛下在一盞茶的時間,就砍了兩顆腦袋了。
張純青的腦袋落地了,崇禎的茶也喝完了,他說道:“朕從六合縣離開的時候,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你們誰知道朕在思考什麼?”
衆人沉默,崇禎的目光落到蘇州知府汪承言身上,他說道:“汪愛卿,你來說說,朕在思考什麼?”
爲何點名汪承言?
他是蘇州知府,蘇州是大明最發達的一個州府。
而且他並不是新任的知府,而是一直都在擔任。
蘇州沒有發生暴亂,但是不代表他汪承言就贊同新政。
崇禎就是要他多說,只有多說,纔會露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汪承言道:“陛下,臣愚鈍,不敢妄測天心。”
“朕恕你無罪,你說什麼都可以。”
汪承言頓了頓,道:“臣以爲,陛下是在思考爲何朝廷已經三申五令,爲新政殺了這麼多人,還會有官員挑釁朝廷的權威。”
“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