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察覺到了也無法改變什麼，她現在只覺得頭痛欲裂。強撐着不暈過去已經是難得，遑論報復子言。
或許她的顧慮的對的，子言身邊確實存在一個未知的幫手，不過那對於戰局不會有任何影響。
單單是一個子言，便足以將她置於死地。
“那你的來意或者說地下王權對我的態度”子言緊緊凝視着這個蓬頭垢面的女子，不久之前她還是自己的班主任。
可在確認彼此都是異人的身份後那層薄弱的關係瞬間破碎。
他們都是異人，異於常人，他們是行走的野獸，是隱藏在人類社會的異類，甚至在同爲異類的異人眼中也是異類。
錢鏡竭力睜開雙眼，卻發現只能看見一片漆黑，她現在是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再讓她選擇，她一定不會來試探自己這個“學生”。
如果再讓她選擇，她一定不會抱有任何僥倖。
她能感受到子言死死鎖定着自己，如果接下來的答案不符合他的預期，自己便是十死無生。
當了這麼多年老師結果生死卻掌握在了自己的學生手中
“招攬”她緩緩吐出自己的來意，沒有抱任何僥倖欺騙對方“從你那天暴露自己異人的身份後我們便注意到了你，你很年輕，擁有很大的潛力，所以我們想招攬你。”
“招攬”子言緩緩咀嚼着話語的原意，子語沒有提醒自己，看來對方並沒有說謊。
他大概清楚了錢鏡的目的，招攬應該是她臨時想出的一個委婉的說法。只有面對力量接近甚至對等的目標時，纔會有人用招攬這個詞。
通常異人組織發現子言這種沒有組織而且年輕的異人後，會通過各種手段將其吸納成爲自己的一份子，類似人類社會的收養。
不過這種“收養”多是以“流浪兒”爲藉口，且多爲強制性。
而地下王權恰好是純粹的自願原則，如果說異人的世界就是一片純粹的混沌，那麼地下王權可能就是其僅存的秩序。
甚至不少異人以能加入地下王權爲榮，因此吸納成員時多抱着十拿九穩的態度比如眼前這個“老師”。
“你可以走了。”
“什麼”錢鏡終於睜開了眼睛，她還有點難以置信，剛纔砸自己腦袋的時候這個瘋小孩可是一股子不死不休的勁頭啊，現在就這麼讓自己走
“我暫時沒有加入地下王權的打算，如果哪天改變主意了可能會在找你。”子言不去理會錢鏡，轉身消失在了衚衕裏。
還是不要找我的好，錢鏡心想。
可是她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隨着子言的離開，周遭的一切開始改變，彷彿一道結界突兀解除。
她這纔想起來，自己之前爲了防止被行人察覺，封禁了整個衚衕。可是自己瞬間被制服，封禁也隨之瓦解。其後那麼大的聲響足以將整個衚衕巷子的人都吸引過來。
可是預想之中的情況並未出現，有人在她的結界外塑造了另外一層結界。完美地將動靜匿去，甚至連處於結界之中的她也沒有察覺。
那個小野獸的力量好像與結界無關，其他異人嗎
“咳咳”錢鏡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向外走去。
不重要了，至少活了下來，至少確定了子言並沒有組織，只要他不是龍閣的人，那麼自己身後的地下王權便足以讓他望而卻步。
潮鳴小區223號
“咯吱”子言緩緩推開房門，入目是一片漆黑的房間，但是隨着他的進入，整個走廊的燈瞬間點亮。
“沒受傷吧”虛無縹緲的電子音在房間內迴盪。
“沒有，遊刃有餘。”如果常人遇見這種情況只怕會認爲是鬧鬼了，可子言卻對此沒有絲毫意外。
一道純白的虛影緩緩在他面前浮現，彷彿籠罩迷霧的人影，依稀可見窈窕的少女身姿。
“哥哥，你還是決定踏出那一步嗎”少女虛影關切地問道，雖然發出的聲音彷彿沒有感情的機械，可其中蘊藏的關切卻是真真切切。
“並不是我們躲藏，就能拜託他們的。”子言沉默良久，眼中的決意卻是絲毫不見消減。
他一開始便沒有停手的打算，暴露自己的異人身份，逐步接觸“那個世界”，慢慢武裝自己，直到可以
“我也想就這樣生活下去，父親、母親、我和你，無憂無慮。我忘記自己的過去，就當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你就是我的妹妹，然後就是讀書、畢業、找一份不好也不差的工作，娶一個不討厭的女人”
“我們會攢點錢，偶爾去遠方旅遊。買好喫的東西，看好看的風景，我記得你很喜歡麥芽糖那天我也給你準備了麥芽糖”
子言緩緩擡頭，少年深邃的眼眸在這一刻燃起了光。像是在回憶久遠的曾經，除了子語，沒有人見過他流露出這種眼神。
“然後我怠惰了，退步了，他們踹開了我們的房子，他們奪走了父親與母親，他們還讓你變成了這副樣子”
子言的語調無比平靜，彷彿一座壓抑的火山，隨時可能引爆自己去焚燼世界。
“我什麼也做不了”
子語看着眼前無比壓抑又無比悲傷的少年，往昔的一幕幕在心間浮現，燃燒的房子，掉落一地的麥芽糖，還有父親染血的夾克衫
“我當然想就這樣生活下去，我本來就是逃出來的，我逃到了你的身邊，可是他們沒有發過我”子言的語速越來越快“我們是不能逃的，當你逃掉一次，在往後夢魘再度浮現，你心間就會再度浮現逃走這個選項，你會慢慢地接受這個看似最優的選擇慢慢變成懦夫就跟當時的我一樣”
“”長久的沉默
“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你永遠圍着果醬罐，嘗着麥芽糖，站在象牙塔上，光明正大地曬月亮。異人世界是個什麼玩意，你看都不要看”
“可是我們不可以逃，我們越是逃避，便越是習慣於此最終徹底失去抵抗的能力”
“越是窮途末路，越要勢如破竹”
子言看着子語，一字一句地說出詛咒般的誓言，彷彿他們已經站在了懸崖的至高點，他沒有想過退路，或許他曾經想過，但那只是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