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他自入龍虎司後便當做的信仰。
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讓他感覺到,值得。
少年這樣的虔誠,卻讓趙凰歌都微微一怔。
胸腔似乎有什麼鼓盪起來,引得她的笑容都多了些酸澀。
好一會兒,她才輕笑道:“行了,跟本宮行這麼大禮做什麼,少氣我幾回就得了,起來吧。”
少女的聲音軟糯,內中帶着不明顯的顫。
趙凰歌這話一出,辛夷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低頭眨了眨眼,復又坐回了位置上:“讓您見笑了。”
聞言,趙凰歌睨了他一眼,輕笑道:“喝茶麼?”
她一面說,一面給辛夷倒了一杯。
辛夷也不推辭,道了謝,端起來一股腦喝了個乾乾淨淨,倒是引得趙凰歌無奈的笑。
哪兒有人喝茶這麼喝的,牛飲似的……
辛夷將茶盞放了下來,一擡眼看到她脣邊笑意,有些赧然的撓了撓頭,道:“不瞞您說,先前呂姑娘招待屬下喝茶的時候,她也是您這表情。”
想笑,又想給他留面子。
他說到這兒,抿了抿嘴裏的味道,繼續道:“他們老說茶好,可是屬下是個粗人,總品不出味兒來。”
模樣周正的少年郎,說出粗人這兩個字來,總覺得帶着些欠揍。
趙凰歌倒是知道,他是真的這麼想的,因垂眸輕笑,道:“下次本宮給你備酒。”
眼見得辛夷亮着眼睛點頭,趙凰歌也將茶盞放了下來,眉眼含笑:“其實本宮也不喜歡茶。”
大抵在軍中待過,她總覺得茶不如酒,夠烈,也夠味兒。
可後來她的身體越發的差,不消她說,周圍人便不肯給她喝酒了。
院判給她開了許多養生的茶水,裏面混合了藥材的,喝起來苦澀又辣舌頭。但喝的久了,竟然從中品出些人生的味道來。
然而她依舊不喜歡那些味道。
苦喫多了的人,什麼都覺得好的。
茶水也好,酒水也罷,都好的過那些。
尤其是……
在東皇宮住的這些時日,她日日隨着蕭景辰喝茶,倒是真察覺到幾分好來。
念及此,趙凰歌指尖微縮,壓下心中的陰霾與波動,復又擡眼道:“轉個方向吧,先不回宮。”
她突然便不想回去了,如今住的是棲梧宮,承載了她的喜怒哀樂,讓她莫名有些心裏壓抑。
但東皇宮也是去不得的,雖說她走之前信誓旦旦的跟蕭景辰說,自己無事還是會去騷擾對方,但若是真的去了,纔要讓蕭景辰難做的。
無緣無故前往,皇帝必然會詢問她原因,她說不出正經事來,這不是讓蕭景辰難做麼?
念及此,趙凰歌嘆了口氣,又一時不知自己要去哪裏,她想了想,今日倒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兒,索性看向辛夷道:“本宮請你喝酒去?”
辛夷詫異看着她,見她表情雖然平淡,可是眉眼卻帶着些若有似無的煩躁,點頭應聲:“主子請客。”
他刻意玩笑,趙凰歌輕笑一聲,睨着他道:“那是自然。”
詢問了她要去的地方,辛夷讓車伕掉了頭。
誰知,這酒他們到底沒能喝成。
馬車行經半路,他們遇到了呂纖容。
呂纖容周圍還圍着幾個男人,將她包圍在其中,讓她無處可逃。
趙凰歌原是在隔着簾子看風景,視線一掃而過,卻是呼吸微頓:“停車!”
辛夷不知怎麼,下意識問她:“主子,出什麼事兒了?”
趙凰歌指了指外面,他順着看過去,眸光也沉了下去:“這是,呂姑娘?”
那的確是呂纖容。
她還穿着方纔那套衣服,頭上兜帽被人掀開,露出一張有些無措的臉。
擋在她眼前的男人看不真切,依稀看着身形高大,背影也有些魁梧。
此時那人與小廝打扮的人一起攔在她面前,牢牢地擋住了呂纖容回去的路。
趙凰歌眯了眯眼,沉聲道:“辛夷,救人!”
不等她說,辛夷已然跳下了馬車,聞言應聲道:“主子放心!”
他一面說着,人已經離弦之箭一樣的衝了過去。
趙凰歌也隨之下了馬車,她趕到時,正聽到那男人的話:“裝什麼貞潔烈女,小爺看的上你,那是給你臉,既是這臉你不肯要,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來人,把她給我綁了——”
男人話音未落,身後風聲呼嘯而至,不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已經被踹到了地上。
“誰,誰踹我!”
男人下意識回頭,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被辛夷一腳再次踩了下去,一面關切的問道:“呂姑娘,你沒事兒吧?”
呂纖容驚魂未定,看到他時,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旋即垂眸行禮:“多謝,我無礙。”
身下的男人還在叫囂着:“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打我,你們都是死人麼。給我上啊!”
那幾個小廝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這會兒聽得他的話,頓時便一擁而上,朝着辛夷打去。
趙凰歌見狀,快步走過來,拉了一把呂纖容,將她扯在了自己的保護範圍內,一面輕聲問道:“你還好麼,可有受傷?”
被趙凰歌拽住時,呂纖容神情怔了怔,她試探性的用力,卻到底沒有掙脫趙凰歌的手,只是咬脣道:“您怎麼在這裏?”
趙凰歌柔聲解釋:“路過。”
她們三言兩語的功夫,那些人已經齊刷刷的趴在地上了。
除卻三人之外,在無人站立着。
夜色濃重,街燈昏黃,辛夷一人挑翻了四五人,這會兒站在那兒,眉眼裏滿是肅殺。
呂纖容也被這情形驚住,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反倒是地上的男人掙扎着先開口大罵:“你們是什麼人,知道小爺是誰麼!快放開我,不然沒你們好果子喫!”
這話一出,趙凰歌倒是先笑了起來,低頭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一般這麼囂張的惡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麼?”
她閒來無事喜歡翻畫本,畫本里的惡人,都得這麼說一句。
辛夷聞言,臉上的肅殺也散了幾分,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來,只是那動作卻半分沒有鬆開:“老實點,爺讓你起了麼?”
他腳下用力,那人再次被摁倒,其他幾個小廝都癱在原地瑟瑟發抖,根本無需他再轄制,也都不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