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眉眼彎彎,月牙似的,與外面那殘月交相呼應。
而後,便聽得她一字一頓道:“不怕,畢竟,我也是虎。”
唐無憂看着她這模樣,在心裏默默地加了一句,這人不像是虎,倒像是貓。
生着鋒利指甲,卻又有着柔軟肚皮的貓。
不過這比喻卻是不敢說出口的,他有預感,若自己敢說,那指甲下一刻大抵就會劃破他的臉頰,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惹不得。”
念及此,唐無憂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少年人的眼中重新掛上了輕佻的笑意,一雙含情眼裏彷彿盛滿了情愫,說出的話,也帶着調情:“這般說來,本世子可不划算,畢竟,我可是與虎謀皮啊。”
與虎謀皮。
趙凰歌驀然被他這話給逗笑了。
她託着腮,看着眼前人的眉眼,反問道:“那,你敢麼?”
這世上生的好的人,不止他一個。
至少現下這二人,誰都不差。
唐無憂看着趙凰歌的時候,原是想借由這一副皮相來捉弄人的。
畢竟他向來精於此道,且從未失手過。
然而這一次卻不同了。
或者說,在面對趙凰歌的時候,他似乎從來就沒有成功過。
眼下依然如此。
對方非但沒有被他的皮相所迷惑,反而在看到他這模樣時,衝着他露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笑容。
眼尾帶着惑色,甚至因着是少女,更添了些若有似無的青澀。
少女初長成,眉眼溫軟多情。
唐無憂驟然收回了目光。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戳到了心口。
有些酥麻,又有些痠疼。
見唐無憂將目光收了回去,趙凰歌嗤了一聲,在心中添了一句:跟我鬥。
對於唐無憂,她再熟悉不過了,畢竟這人前世便是這麼一副德行,起初跟他相交的時候,身邊的姑娘都被他給撩了個遍兒,誰見他不得紅着臉走?
就連自己,起初也險些招架不住。
可惜兩輩子下來,她早對這人無感了。
段位太低,長公主表示很不屑。
待得趙凰歌不看自己,唐無憂才覺得理智歸攏了些。
多年未曾栽過跟頭的世子爺,這會兒深深地覺得心裏不大舒坦。
而他不舒坦,一般都得搞點事情。
這次顯然也不例外。
他睨了一眼趙凰歌,剋制着心中雜亂的想法,看向她道:“公主,玩個遊戲?”
趙凰歌應聲看他,便見唐無憂衝着自己勾了一個壞笑。
下一刻,他將酒壺拎了起來,又將趙凰歌的酒杯撈了過來,在裏面倒滿了酒。
而後,在趙凰歌的注視下,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兒,倒出來一枚漆黑的藥丸,丟到了酒杯中。
那藥丸遇水即化,連酒水的顏色也染了顏色,這顏色怎麼瞧着,都帶着些難以入口的意味。
而後,便見唐無憂笑的滿是挑釁:“公主方纔問本世子敢不敢,我也想問問你——敢喝麼?”
唐無憂的笑容裏,明晃晃的寫着四個大字:沒安好心。
趙凰歌睨着他,從這人眼中讀出他的意思,卻是輕笑了一聲:“就這個?”
看也不看的,一飲而盡。
一杯酒入了口,趙凰歌頓時便蹙起了眉。
這個混賬玩意兒,放的真是藥丸,黃連做的小藥丸,混合着酒味兒,滿是苦澀!
她憋了口氣,盡數嚥了下去,只覺得那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了喉嚨裏面,連帶着眉頭都擰着。
看着唐無憂的目光,也帶着些火氣:“世子,滿意麼?”
小姑娘看也不看的直接喝,那乾脆利落的動作,便是唐無憂,也不由得在心裏叫了一聲好。
他多年沒遇到過這麼幹脆的小姑娘了,上京的姑娘們都嬌貴的很,水做的似的,碰不得。
嬌滴滴的模樣看幾次還好,看多了難免膩歪。
如今見趙凰歌這樣子,他倒是覺得心裏都舒坦了許多。
“滿意的很。”
他說着,又輕笑一聲,道:“別說本世子欺負小姑娘。”
唐無憂說這話的時候,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後,當着趙凰歌的面兒,將那小藥丸在杯子裏一連丟了三顆,道:“小爺我三杯奉還,如何?”
說完這話,唐無憂將這杯加了料的酒,一飲而盡。
苦味兒蓋住了酒味兒,險些沒讓他直接吐出來。
可惜眼前人還看着呢,唐無憂自己飲下了自己釀的苦果,還得在趙凰歌的眼前裝沒事兒人:“公主的話,現在本世子可以回答你了——我敢,莫說是與虎謀皮,便是爲虎作倀,這事兒我也幹了。”
他的臉上帶着少年人的朝氣,眼中的光芒,讓趙凰歌一時有些恍惚。
少年郎的模樣啊。
她輕笑一聲,也不去糾正“爲虎作倀”就是他被自己害了還要給自己當槍使的意思,只點頭道:“如此,合作愉快。”
這一次,趙凰歌沒有倒酒,而是點了點糕點盤子,自己先拿了一顆放在嘴裏,又問他:“不苦麼?”
糕點甜膩的香味兒充斥了口腔,也驅散了那濃烈的苦澀。
唐無憂自然是苦的,後勁兒上來,他苦的都要說不出話來,這會兒恨不得回去踹一頓給自己這個玩意兒的老頭兒。
但現在,聽得趙凰歌的問話,還的逞強的說一句:“不苦!”
這話一出,趙凰歌便將糕點盤子端到自己旁邊,道:“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全部喫完了——苦死我了。”
裝,且看他能裝到幾時!
那糕點被她喫的香,唐無憂一連灌了好幾杯茶,到底是沒忍住,期期艾艾道:“要麼,本世子嚐嚐味兒?”
趙凰歌再也忍不住,將糕點推過去,抿脣笑了起來。
唐無憂將糕點盤子攏過來,一連塞了好幾塊,終於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方纔只顧得逞強,如今逞過了頭,倒是自食惡果。
好在糕點很甜,甜的那麼點苦味兒也消散不見了。
再看眼前的趙凰歌笑的眼角都含了淚,唐無憂再琢磨了一下自己方纔的舉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都是什麼養的傻缺才能幹出來的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