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凰歌的想法倒是清楚的很。
皇帝這話,讓她眼中的笑意都未變,只是輕笑道:“皇兄放心便是,我又不要名聲。”
她這話半分都不摻假,她從來不稀罕在世家的心中留下什麼好名聲,反正那些世家們,終歸與她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既然遲早都要撕破臉,還不如早點撕破,也好名正言順的對付。
趙凰歌這想法,皇帝瞬間瞭然,看着她的神情卻越發有些複雜,道:“你可有想過後果,你如今還小……”
若是真的這般決絕,日後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皇帝想說的話,最終都在趙凰歌的笑容裏,收了回去。
而後,便聽得她正色道:“兄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只需要您信我。”
她所需要的只有這一樣。
趙顯垣得信她。
若是不相信她,那她便什麼都做不成。
趙凰歌這話說的太鄭重,讓皇帝一時都默然了。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緩緩地點了點頭:“朕自然是信你的。”
得了他這話,趙凰歌的臉色復又有了笑容:“那就夠了。”
她笑的天真,而後又道:“既是如此,那批人,您就給我吧?”
有了那些人,她纔好繼續搞事情。
誰知她才說了這話,就見皇帝的表情變了變,有些不大好看:“那些人,朕給不了你了。”
他像是有些難以啓齒似的,倒是讓趙凰歌微微喫驚,畢竟在她的印象裏,趙顯垣鮮少會有這樣的表情。
那一瞬間,趙凰歌生了些不好的預感,輕聲問道:“皇兄,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皇帝頓了頓,才道:“朕不瞞你說,那些人你用不了了,已經給赫連家了。”
他說到這兒,也不看趙凰歌的表情,復又道:“當時,朕用他們與赫連家達成了些協議。”
赫連家與他心知肚明,趙顯垣輕輕將此事揭過,只懲罰了一個麗妃,這對於赫連家來說,已然是最小的損失了。
否則,當時他們怎會這麼輕飄飄的便認下了那個罪名。
趙凰歌在聽得他說完之後,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蹙眉道:“您的意思是說,當時您懲治麗妃與赫連家,其實背地裏已然將私買烏油的事情給過了明路?”
趙顯垣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烏油的背後賣家,她知道是趙顯垣,但赫連家必然不知道。
趙顯垣抓獲的那些人,便是實打實的證據,拿來是很好的籌碼。
可趙顯垣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給揭過去了?
念及此,趙凰歌的心越發的沉下去,她定了定神兒,才繼續問道:“那,皇兄要了什麼好處?”
見她詢問,皇帝輕咳了一聲,道:“今冬國庫缺口,還差三百萬兩白銀。”
那些銀子,換走了他手中的證據。
麗妃被禁足,赫連家避讓,而皇帝,將此事揭過,再不提及。
理清楚了他所做的事情,趙凰歌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半日,才道:“皇兄真是好籌謀啊。”
簡直是因小失大的典範!
皇帝聽出她話中的譏諷,神情也有些難看,沉聲道:“不然,朕有什麼辦法?總要將那些窟窿填上的,否則百姓如何過冬?”
“可您也不能……”
趙凰歌話說了一半,就見皇帝捂着嘴,驚天動地的咳嗽了起來。
他咳嗽的臉色都潮紅,可是那脣卻是白的很,趙凰歌嚇了一跳,忙的過去給他倒水,卻被皇帝擺手揮開。
直到片刻後,他的咳嗽才輕了一些,一張臉上滿是虛弱,看的趙凰歌揪着心,關切的問道:“皇兄,臣妹傳院判來吧?”
趙顯垣往後靠着龍椅,有些無力的擺手道:“不傳。”
說到這兒,皇帝又道:“你方纔想說什麼?”
他臉色這般差,趙凰歌哪兒還肯說下去,只能咬脣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那些人既已到了赫連家的手中,勢必已經被滅口了。今夜之事,雖有證據,可大抵並不能叫赫連家元氣大傷。”
她一面說着,一面飛速的轉着腦子,斟酌着道:“不過,這事兒若是臣妹鐵了心要鬧大,也不算很難,到時候皇兄暫且坐壁上觀,待得要收場時,再收利便是。”
誠然,皇帝這事兒辦的不對,但事到如今,她還能如何?
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事情,她總不能再打趙顯垣的臉。
畢竟,他都做了。
只是,趙凰歌的心裏到底有些不大舒坦,她不知道趙顯垣是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否則怎麼辦的事情半點都不過腦子呢?
趙顯垣顯然不知道她在心裏說自己什麼,但看小姑娘的面色不大好,也知道必然沒什麼好話。
不過她說出來的這法子,倒是讓他有些心動,因點頭道:“好,辛苦你了。”
皇帝一時有些懨懨,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是虛的。
趙凰歌見他神情不大舒服,因輕聲道:“時候不早,皇兄若無其吩咐,臣妹便先回去了。”
她說着,想了想又道:“明日臣妹應當會忙,待晚間再來與您回稟。一切事宜,後日朝會,自見分曉。”
赫連家的事情事關重大,她勢必是要拿到朝會上說的,只是明日需的先佈局,後日如何,這事兒應當會有定論了。
得了趙凰歌這話,皇帝點了點頭,神情也有些疲倦,擺手道:“也好,那你便先去吧。”
誰知他才說完這話,便見內侍監帶着院判走了進來,恭聲道:“皇上,世子包紮好了,院判來回話。”
聞言,趙凰歌頓住了腳步,皇帝也坐直了身子,道:“他傷勢如何?”
院判聞言,先行了禮,復又恭聲道:“回皇上,世子傷勢不重,只是身上傷口頗多,至少得修養月餘,纔會有好轉。”
他說着,又斟酌着道:“世子命大,有幾道堪堪擦過致命處,但即便好了,也勢必會落疤。”
聽得這話,皇帝倒是若有所思,他吩咐院判好生照看唐無憂,又揮手讓人下去。
等到人走了,纔看向趙凰歌道:“你方纔說,他是無意的?”
趙凰歌原都打算走了,這會兒聽得這話,索性走回趙顯垣桌案前,道:“臣妹以項上人頭擔保,他是個紈絝,與此事無關。”
她心知肚明,知道唐無憂是個可塑之才,卻也知道皇帝必然不這麼想。
唐無憂是個紈絝,尚且讓他忌憚,若是對方有才能,那便是唐無憂的死期了。
念及此,她復又道:“來時的路上,臣妹還想過此事。這個紈絝是個混不吝的,此番受了驚,朝廷勢必要給他些補償。”
她說到這兒,看向皇帝。
皇帝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雖說有些不大樂意,到底是問道:“說說看,你有什麼主意。”
“來兵馬司。”
趙凰歌這話一出,便見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趙凰歌恭聲道:“皇兄聽我說,兵馬司有我看着,他出不了亂子,且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若他有什麼壞心眼,更方便盯着,不是麼?”
這話,倒是讓皇帝緩和了些神情。
好一會兒,皇帝才嘆了口氣,到底是點頭道:“如此,便依着你吧。”
他話雖然這麼說,神情到底還是不大好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去了兵馬司之後,讓孫誠盯着些,你與他,到底男女有別。”